作为父亲,不应该把天都捅破了,也要究根问底吗?
然而李昪惊恐地发现,他伤心,却不恨,也不想究根问底。
爱景迁像一句口号,像一句誓言。
这么多年,不爱似乎像是会失去什么寄托一样。
可是景迁死了,李昪只有伤心,却没有愤怒。
像是花了很大力气去做的一件事,最后没有结果,心里面只有疲惫,却没有不甘心,也不想探寻后面的原因。
陈觉是景迁身边的谋臣和帮手。
他是宋齐丘那一伙的,总是把景迁夸的天花乱坠。
景迁真的那么优秀吗?
李昪回想又回想。
他想不起来景迁特别优秀的地方。
治国之才?军事之能?景迁的过人之处到底在哪里?
似乎就在陈觉等人的吹捧话语里。
实际上到底哪里特别出色?
沉静下来,李昪回忆,总是不成片段,也记不得景迁做了什么特别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他们总是大赞景迁美德过人,究竟是什么美德?
好像就是景迁服饰比较节俭,不喜欢太奢华的装饰。
可是,那一段时间,徐知诰为了收揽人心,全家都故作节俭了好一阵子。
所以,景迁到底哪里出类拔萃呢?
李昪也茫然。
爱景迁抬举景迁,似乎是一种特意为之的父爱。
就连景迁自己也知道。
玉山的记忆里面关于景迁的部分,他总是像一个小大人。
一举一动,一板一眼。
玉山是生性不爱笑。
景迁是自己迫使自己长大。
“景迁,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莫错用意,名为真性自用。”
玉山曾经对景迁说过这样的话。
景迁不明白,玉山轻轻地告诉他:
“一切智慧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如果智慧不是从内心深处生长出来的,就不会持久而强健。景迁,不要用错了心思。”
景迁只比玉山小两三个月而已。
他和玉山都有超越年龄的成熟。
景迁听了玉山的话,自嘲地说道:
“内心?我的内心里面有很多东西,可是,我总是觉得心里面空空的。玉山姐姐,不要对我说教,一个人心里面很空的话,必须用什么把心填满。”
玉山不知道,在去世之前,景迁的心还是那么空吗?
反正,李昪扶着儿子年轻的尸体痛哭。
可是对于景迁的死因,他轻易就接受了暴病身亡的说法,不再细细探究。
现在玉山在李昪的面前,毫不留情地戳着他的肺管子。
“你,你……你在寺庙那么多年,你知道什么?”
“我就算知道什么也没有用处,我只是一个公主。很多事情,与我无关。不过,景遂也是我的弟弟,他心里面迷茫,同我讲了,我也不能不理。虽然,也不想理。国本还是应该早点定下来,省着您的儿子再因为您的犹豫不决,而丧命。李璟也没有什么错处,那天在晚宴上,弘冀这孩子看起来很聪明。”
玉山漫不经心地说着。
提起弘冀,李昪的精神忽然振奋了一下。
他总是觉得李璟的才能不够,可他真的很喜欢李弘冀这个孙子。
“玉山,你也认为弘冀的资质不错?”
李昪询问玉山。
“我的意见有什么重要的?”
对于父皇忽然而来的信任,玉山只觉得莫名其妙。
“玉山,你是王氏教养出来的。”
玉山觉得很好笑。
王氏教养的又怎么样。
“王夫人对我说过,她不是一个好主母。”
玉山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