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平嘴角带着笑,没有说话,却没有什么精神。
庞弗雷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等庞弗雷夫人再次离开,卢平就又望着卡梅莉亚出神。床上的小女孩睡得很好,脸色却和彼得一样的苍白。
那是艾瑞斯的女儿。
艾瑞斯的女儿。
卢平忽然觉得眼眶热了。
彼得轻轻笑着眨了眨眼,却什么也没有。
‘我——艾瑞斯?维纳斯不管以后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孩子的爸爸一定是莱姆斯?卢平!’
那是艾瑞斯喝醉酒时叫嚣的话,那时候她才二十一岁,那时候詹姆、莉莉、西里斯、彼得和彼得,也只是二十一岁。
莱姆斯?卢平已经三十三岁了。
可是彼得的朋友,全都只有二十一岁,永远的二十一岁。
莱姆斯?卢平一直认为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却在一夕之间成为彼得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无可挽回也无法弥补。
彼得在十二年里一直认为艾瑞斯过得很好,彼得清楚自己是除了莉莉以外最了解她的人。
艾瑞斯需要的不是爱情,她需要的是安宁平静,她也不会被任何打击击溃。因为她想活着,她想活得好好的,不让朋友和亲人担心。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彼得最后一次看到她,就再也忘不掉她那时的眼神。
艾瑞斯的眼睛从此在这些年里不断浮现在彼得脑海中,在彼得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凝视着彼得。
彼得想,她很好,她过得很好,至少不用颠沛流离,至少有细致富足的条件让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哪怕每一次想起艾瑞斯,彼得心上就好像有什么在啃噬着,从心尖上慢慢的侵蚀下去。那种并不剧烈的闷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更加明显。可即使是这样,卢平觉得,艾瑞斯正在彼得看不见的地方和麻瓜过着平静、安定的生活,这样就足够了。
只剩下彼得和她活着,所以她好好的就足够了。
那是彼得十二年来的慰藉,即使是虚拟的慰藉。
莱姆斯?卢平并没有坚强到失去所有朋友还能云淡风轻,生活安宁的艾瑞斯是彼得唯一的支柱。
这时候睡梦中的卡梅莉亚忽然嘟哝了什么,然后她又在病床上不舒服地磨蹭了一下,卢平立刻动了动,踌躇了一下,彼得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在近处看到卡梅莉亚,卢平觉得心情蛮微妙。
这是卡梅莉亚,这是艾瑞斯的女儿,小小的、病弱的、需要爱护的小孩子。
这个孩子从眉眼到脸型,从额头到下巴,连眼角的弧度都和艾瑞斯一模一样。
卢平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彼得有些迟疑地伸手碰到卡梅莉亚的手指,便立刻被睡梦中的小孩一把抓住了。这个突然的动作让卢平心头一下子抖了抖,这一刻的颤栗使彼得差点想哭。卢平压下心里颤抖的感觉,凝神感受与小孩子微凉的手指紧贴时的温度,彼得很想捂暖卡梅莉亚的手。
卡梅莉亚和艾瑞斯的一个不同点就在于——卡梅莉亚十指冰凉,艾瑞斯的手却总是温热且微润的。
艾瑞斯也曾抓着彼得的手不放过。
可彼得把她的手推开了。
她抓住过彼得的手一共有两次,彼得也拒绝了两次。
如果能够回到被她抓住手的时候,三十三岁的莱姆斯?卢平一定不会再放开了。
可是回不去,所以十五岁的莱姆斯?卢平、二十一岁的莱姆斯?卢平始终用欠揍的想法伤害了艾瑞斯?维纳斯。
没有第三次机会。
再没有名叫艾瑞斯?维纳斯的黑发红眼的姑娘来抓住彼得的手。
似乎抓到了大人的手感到安心,卡梅莉亚紧紧握了会儿卢平的手这才慢慢舒展开眉头,再次睡得安稳了。
卢平看到她不小心从长发间露出的耳朵,那也是和艾瑞斯不同的一个地方,她的耳廓不像艾瑞斯的耳廓那样线条圆润且稍显小巧,而是有些拉长。
彼得愣了一愣,却很快又压住了心里忽然翻起的情绪。
卢平等到卡梅莉亚自己松开手,才给她掖了掖被子。见她睡得安详便松了口气,顺便轻轻地把卡梅莉亚睡着后落在被子上的笔记放回了桌上。彼得再看了看睡着的卡梅莉亚,就慢慢地走出门去。
三十三岁的莱姆斯?卢平背影孤单。
詹姆死了,西里斯死了,彼得死了,莉莉死了,她也死了。【注】
——为什么彼得没有死?
“应该是幸好你还活着,莱姆斯。”
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认真地说,彼得对面是神情平静却显然失魂落魄的卢平教授,“这样想一想,如果你也不在了,詹姆彼得们就只剩下照片上的痕迹,那是真的不存在了。”
卢平教授本就瘦削的身形在此时显得更加单薄,看上去没了生气。
“先生,还有哈利。”彼得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笑得依然淡淡的,但这时候让人有种冲上去抽打彼得的无奈。
“是,还有哈利,”邓布利多说,“那么你该明白了,莱姆斯。”
卢平慢慢低下头,轻声说:“是的,我明白。”
接着彼得用手抵住额,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然后彼得说了一声:“以及,卡梅莉亚。”
“对,莱姆斯。还有,你和维纳斯的卡梅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