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卢平更沉默了,他似乎有些挣扎。
但没等他回答什么,就听伊文干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卡梅莉亚看到他表情紧绷。
伊文维持着平静的口吻,说:“就这样吧,卢平先生,我陪你看一看,毕竟……我妻子生前一直念着你们。”
他慢慢地说,不带任何表情,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卢平的眼睛,不放过卢平眼神的每一丝变化。卢平的脸色在他的目光里迅速变得更加惨白,他似乎笑不出来,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了。
“是,谢谢。”卢平说话的时候不带任何语气,就好像是反射性地回应。
“不客气。”伊文笑得僵硬,他转身若无其事地拉住卡梅莉亚的手,并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宝宝,开门去吧。”
刚刚的情形全在眼里,不明真相的卡梅莉亚不是很安心,但她只能点点头,上楼去打开那间从没有结蜘蛛网、落满灰尘的房间。
打开门,走廊上暖黄的灯光投进门后一角,房间里是一片阴暗。卡梅莉亚反手摁下开关,这才让人看清了房间内的布置。
回头见伊文和卢平只是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卡梅莉亚抿抿嘴没说什么,她扭头拉着彼得从书架上取书给他看,没有理会大人之间对她来说莫名其妙的微妙气氛,更没有理会不久后伊文突然把门关上。
门被关上后,门外走廊上就只剩下伊文和卢平。
卢平已经将房间内的景象看在眼里,他尚兀自出神,伊文估计看他差不多,冷淡地开了口:“看到了?”
卢平回神看向他,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伊文维持着冷静的表情,就好像毫不在意似的轻声问:“那……想起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突兀且让人答不上来,卢平不知道从何回答,他觉得尤其艰难,最终只是沉默到沉闷。
伊文却并没有想得到他回答的样子,他轻轻抚摩过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慢慢挤了出来:“R-E-M-U-S-L-U-P-I-N,这就是你的名字是吧?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好好的谈一谈了。”
卢平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这一眼,伊文却会了意,他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却语速很快地说:“客厅。”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下去。
卢平不由苦笑了一下,反身对房间施了静音咒,随即也从楼梯走向了客厅。
布莱克见两人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注意到卢平脸色异常,直接不客气地绕过伊文到了卢平前边,摆出哥俩好的模样问卢平:“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刚刚在上面怎么了?他……”说着布莱克往后看了看脸色不怎么样的伊文,不情不愿地猜测道:“你们俩在上面说什么了吗?”
顿时伊文表情更难看了,卢平眼见布莱克有破坏本就不和谐的气氛的倾向,赶紧清清嗓子说:“没什么,大脚板。刚才在楼上觉得有些闷,所以弗兰克先生提议一起出去走走。”
“是的,卢平先生特别需要出去吹吹风,”弗兰克冲布莱克象征性地笑了一笑,客气地说,“我们很快回来,家里和两个孩子就麻烦布莱克先生照料一下了。”
说完,他以不紧不慢的节奏走了出去。
卢平跟着往门外走,经过布莱克身边的时候,他丢给正在踌躇要不要跟上的布莱克一个“放心”的眼神,这让布莱克撇撇嘴,只得留在了客厅。
眼见卢平出去关上了门,布莱克开始纠结于没办法丢下俩小孩子,心情颇为郁闷地坐到了沙发上,抬头却瞧见躲在楼梯口的彼得。
小家伙偷偷探头被他发现立刻就躲了回去,这让布莱克顿时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彼得,过来吧,我看到你了。”
彼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楼上下来,局促地站到了布莱克前面,然后才坐到了旁边沙发上。
“你怎么下来了?莉亚呢?”布莱克伸手去揉乱彼得本来就显得凌乱的头发,他试图让他的教子不再紧张。
“卡梅莉亚在看教母留下的书,”彼得有点不自然地接受被揉乱头发,他瞧了瞧布莱克,碧绿的眼睛含着些许复杂的眼神,然后鼓足勇气说,“西里斯,我觉得卢平教授和弗兰克先生很奇怪……他们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卡梅莉亚。”
布莱克愣了愣,估计没想到小孩子会这么敏锐,随即他一拍腿,大笑:“不错,彼得真是太厉害了!所以——”
他微微拖长“所以”这个词,令彼得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
“为了不让卢平教授对弗兰克先生施魔法被告上威森加摩,或者弗兰克先生打断卢平教授的鼻梁被送进麻瓜警囗察局——彼得,你应该跟去看看。”布莱克迅速收敛了表情,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这唬得彼得一愣一愣的,就这样穿起隐形衣出门去找卢平和弗兰克。
彼得从弗兰克家出来,就觉得陡然一凉,夏天的夜尤为清凉。他忍不住一个激灵,接着就打了个喷嚏,让他担心等会儿也打喷嚏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他左右望望,发现门前的那条街只通往不远处的路口,便跑了过去,同时注意着脚下不在跑步时发出声音。
跑到路口时,彼得迅速看了一看三条岔路,刚好看到卢平和弗兰克在往右去的路上,他赶紧追了上去,直到在离两人两米远的地方才停下,跟着他们以同样的速度慢慢往前走。
卢平和伊文就好像在散步似的,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彼得几乎以为会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直到经过一个转角时,他听到伊文忽然出了声。
两人就在转角的另一头,彼得谨慎地停在这边听着。
“卢平先生,我还是就这样称呼你吧,”伊文声音一贯的冷淡,但语气却又不平静,“这两天以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是到我们家里来干什么的?”
“我来看我的女儿。”彼得听到卢平沉默了一下才这样回答。
卢平的女儿?
彼得正为这个回答吃惊,就听伊文声音一顿,随即是他带着怒气的声音:“你也有脸说她是你女儿?你还配做一个父亲?”
“是,我不配,但这不能使我就这样无视我是她父亲的事实。她是我的女儿。”卢平说得有些苦涩。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并不明白,已经晚了,”伊文说,“我妻子失去魔力你不在可以理解为善后,她被食死徒折磨时你不在也可以理解为没来得及,但是在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在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在卡梅莉亚还那么小就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来看过的你还能用什么理由?!”
这是第一次有人把那些想到就会觉得后悔莫及的过错当着卢平的面赤裸裸地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