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树蹭的一下就火了，扒拉着王羽的头说道：“你给我说清楚，我们哪儿像了？”

“我给李玄烟，他没接，是嫌我烟差吗？还是因为我是代课老师？不是，是因为我穷。他说没胶卷了，是真的没了，我不信，是他觉得不应该浪费胶卷在我们这种穷人身上，他宁可去拍猪，拍那些破房子。

而你对池桂芳的态度也是因为她穷，所以你就天然的给她打上了标签，村姑，不配拥有你这种城里大学生的笑脸，你吃她一个柿饼就觉得这是一种对她的恩赐，就像李玄给我们拍一个合影就是对我们的恩赐一样，对吗？”

王羽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的咬着柿饼。

他可以放低身段，忍气吞声甚至装疯卖傻，在这个穷山沟里每天吃着没有二两油的饭，那是因为村长救了他的命，因为学生喊他一声王校长，他欠他们的。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尊严，他不允许别人看不起自己，作为校长，他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因为穷在别人眼里连只猪，连所破房子都不如。

这段时间来的委屈和愤懑在今天被李玄的轻视给点燃了，只不过这股邪火发在了来小树的身上。

“在你，在李玄眼里，城里人就是有文化，讲情调，而农村人的标签就是穷，粗俗，是下里巴人。

因为我们穷，所以我们连拍张照的机会也没有，连给你们发根烟，递一个柿饼都不配，都是对你们高贵身份的一种亵渎，是吗？”

来小树冷眼看着扭过头去的王羽：“说完了没？”

“说完了。”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嘛？”

“算是吧。”

“你刚才说得很有道理，可能是大部分城里人的想法，但你错了，我来小树绝对没有那么想，我的确不喜欢池桂芳，但绝不是你这种想法。”

王羽扭过头来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战友了。”

“你现在就给朱旭写信，顺便让他多带几卷胶卷过来。”

来小树回了房间，王羽坐在椅子上慢慢嚼着柿饼，他不想去给来小树道歉。

今天的事刺激到了他，因为穷，他们连对别人展示善意都是那么的卑微。

王羽曾和学生们描绘过外面的世界，比如火车、比如飞机、比如孩子们最喜欢的游乐园。每次学生们听得都很认真，但王羽看得出来，其实他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们的眼里只有认真，没有向往和期盼。

因为这些早熟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穷，只能在这个大山里打转，去不起游乐园。

穷，是一切歧视和不平等的来源。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财富才能抹平阶级的鸿沟，很多人会说这话太绝对了，但这绝对就是现在社会的现实，很多人不承认，只是因为他们没钱嘴硬而已。

赚钱，一定要想办法赚钱，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看不起你，至少在明面上不会。

王羽想着，又咬了一口柿饼：“我还是想想剧本吧，桂芳这柿饼做得不错，又糯又甜。”

隔壁房间，来小树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火炉里燃烧的柴火，想着王羽刚才说的话，又气又恨。

那池桂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不过就是没吃她的一个破柿饼，结果就被他皮里阳秋的说了一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