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不会同意这个观点。”赵瑗缓缓道。
对于他老师的政治立场,赵瑗一向清楚得很,在对金国的战和问题上,这位王府教授一直都是个主和派。
“郡王您想的太简单了,”史浩摇了摇头,“靖康之祸,谁能不痛心疾首?二圣蒙受耻辱、东京陷入敌手、国土不回、皇家园陵没有人清扫祭祀,这确实是需要我等枕戈待旦、思报耻辱的大事。”
“就算到时候我们打进临安城,您优先考虑的也应该是先安定自己的势力,然后再考虑长远目标,何况我们现在内缺谋臣外无名将,士兵训练不精就要大动干戈,以弱小的军队进攻强大的敌人,这真的能赢吗?”史浩继续说道,“一举扫荡北方克复中原一统江山,难道我不想吗?”
“可我们做的到吗?”史浩说着说着,竟是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我们战败,再度割地赔款,以资外敌?”
“金国皇帝完颜亮是何人?他可是个弑杀前任金帝自立为王的主,任何敢于阻拦他脚步的人,都会被他杀掉!这样的人,杀伐果断,独断专行,且不说他行事的对与错,就拿这独断专行来说,他们金人的朝堂的决策效率就远远高于我们!”
“郡王,我们拿什么北伐?当年的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等将军各领兵马数十万,军队中大多是西军勇士,手下更是有着从北方撤下来的好马,但您自己说说,除了岳飞,其他人真正在北伐这件事上建立了多少功勋?收复了多少土地?”
赵瑗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完了史浩的话语,这才开口问道:“那以先生的见解,我们应该怎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史浩回答:“郡王应当稍稍拖延锐志,应当先在国内修明政事、对外巩固疆围、在朝堂上收集人才、对下面富裕民众的生活水平以积攒力量,然后重新选拔良将、训练精兵、预备器械、积聚粮草!”
“待到十年以后,我们的军事力量已经齐备,那时候,只要金人出现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那我们就可以一举收复河山!”史浩下了这个最终的结论。
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赵瑗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就大宋这尿性,真要是再等个十年,整个朝廷上上下下全都人心思安,到那时候再提抗金,所有人尽皆反对,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何况他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不就是因为反对秦桧,反对主和思想,才从临安跑出去的吗?
起兵打回临安,也是为了抗金!不然他干脆在临安躺平,做个闲散王爷,他不香吗?
在这件事上,可从来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说!
“先生您可知‘曹刿论战’?”赵瑗取来杯子,给史浩斟上了一杯茶。
“郡王是想说那句出自《左传·庄公十年》中《曹刿论战》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史浩何等人物,赵瑗这一说,他便是反应了过来。
“既然先生明白,那您应当知晓这等道理,”赵瑗说道,“这风气是要不断养成的,若是按照您所说,一味求和,那朝廷官员就会懈怠,长此以往下去,人人心中只为求稳,求和,北伐的心气自然也不会有。”
对此,史浩倒是没有直接回答,他沉吟了片刻,说了这么一句话:“郡王以为,这唐宗和宋祖二人孰强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