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诚浑浑噩噩的走出医院大门,手里提着一堆化验结果单据。
干裂且苍白的嘴唇,死灰的脸色以及通红的双眼,让他那原本就消瘦的面容多了几分令人不忍直视的悲凉。
几个月的时间,耗尽所有的积蓄,他的病情依然发展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骨癌三期,癌细胞已经开始转移,从脊柱慢慢扩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无法想象的痛苦中被折磨死去。
余诚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这份心理准备。
近三十年来,这一把利刃一直悬在他心头,哪怕他竭尽全力的去生活,努力让自己更健康,尽量去避免这种情况。
可当这把利刃真的落下来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依然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所以他耗尽了这些年努力工作换来的积蓄,努力求医,只为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但结果......
这是余诚家族的遗传病,他的父亲,姑姑,再往上还有他爷爷。
全都死在这种病痛下。
中学的时候,余诚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从那时起,余诚就明白,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像父亲一样,死在痛苦中。
这一份压抑的情绪让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孤僻。
遇到喜欢的女孩也不敢去追求,甚至不敢真心的去交朋友。
因为他知道,或许有一天,他的朋友、爱人,就会像他小时候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痛苦死去而束手无策。
父亲去世后,母亲承受不了痛苦选择了改嫁,或许是不想在以后面对余诚步入他父亲同样境地的绝望,母亲开始逃避,对余诚不闻不问。
或许这样,等到那天真的来临的时候,痛苦就会减轻一些吧?
余诚并不恨母亲,他也希望母亲能够活得更好。
只是,每当那些阖家欢乐的节日来临,而他却只能独自一人守着空荡的房子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几分苦涩。
虽然余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总归是要有人来处理自己的后事。
他唯一能麻烦的人,却只有那个住在同城却几年未曾谋面的母亲了。
余诚拨通了心里那个仿佛刀劈凿刻出来的电话号码,有些紧张的放在耳边。
等待两秒之后,余诚眼睛里最后一丝余光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余诚颓然的坐在路边花坛的围栏上,任由手机滑落到地面。
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摔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四分五裂。
“原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别...”
余诚仰望着阴沉的天空,隆冬时节阴冷的天气带走了他身上和心里最后一丝温暖。
“算了,死都死了,还管什么后事?”
余诚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
“大哥哥,你也生病了吗?”
忽然一个稚嫩柔软的声音响起,余诚低下头,不知何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了他面前。
小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羽绒服,带着一顶厚厚的毛绒帽子,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正在一脸同情的看着余诚。
余诚没有说话,他不愿看到任何人对他的同情,就算只是一个纯真的小女孩。
“大哥哥,你也很痛对不对?我给你吃棒棒糖,吃了糖,就没那么痛了。”
小女孩递过来一根棒棒糖,草莓口味的。
余诚勉强的笑了笑,拒绝道:
“我不吃,谢谢。”
小女孩却坚持道:
“大哥哥,妈妈说,生病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心也一起病了。你试试看,很好吃的,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