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乔缓缓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似乎在旋转,扭动了下身体,身后传来皮革的柔软与金属的坚硬。
手臂像是被重锤猛击,他感到手臂内的骨肉仿佛被粗大的荆棘拖出体外,痛感犹如闪电在每一根神经末梢疾驰,将他瞬间拉回现实。
大荒牦之骨被机械臂夹在正中,悬停在手臂正上方10公分的半空中。
尽管巨兽遗骨已脱离体内,但自己的血肉仍然紧紧地化作一只只触手,将大荒牦之骨紧紧缠住。
他体会到的拉扯感,就是因为手臂伤口内部的血肉组织,翻到外面所造成的。
“你醒了?”
他看向一旁。
池楚歌的脸上戴上一副护目镜,她的手上还拿着另外一副,走过来给莫乔戴上。
“鹦鹉人呢?”莫乔发现房间里只有他和池楚歌两个人。
“雷蒙德的人把他带回了病房。”
“这是做什么?”
莫乔疑惑地问,用另一只手正了正卡在鼻梁上的护目镜。
“大荒牦不肯出来,我只有这样。对了,你最好闭上嘴巴。”
“嗯?”
“有点痛,忍一下。”
池楚歌一边说着,双手一边放在操纵球上。
“三十二乘以二,等于几?”
莫乔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自己小学数学题了?
他刚想张嘴回答,忽然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到嘴的数字,瞬间变为一声嘹亮的痛苦嚎叫。
“啊——!”
几秒前。
借莫乔思考分神的工夫,池楚歌毫不犹豫地操纵另一只机械臂。
机械臂张开锋利的手术剪,将自莫乔手臂内伸出的血肉组织,干净利落地一刀剪断!
温热的鲜血四涌而出,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莫乔差点两眼一翻疼晕过去,额头全是冷汗。
这叫有点痛?
“好歹......提个醒呀。”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锐利的针在刺穿他的肺部,莫乔咬紧牙关,难受地从牙关内挤出几声哼哼。
鲜血喷洒在护目镜上,池楚歌一脸淡定地擦拭,另一只手迅速为莫乔注射了止血药剂。
“抱歉,我试图给你麻醉。但麻醉剂根本不起效果。”
先前莫乔正处于义肢过载的状态,过速的心跳让血液升温,将任何麻痹镇定的效果吞噬得一干二净。
迫不得已,池楚歌只能选择转移莫乔的注意力,趁其不备赶紧动手。
机械臂执行着已设置好的程序,将大荒牦之骨转移至先前那个密封的容器内。
浸满了莫乔鲜血的巨兽遗骨,像是海绵一般,将其表面的每一滴鲜血,尽数吸进骨头微小的缝隙之间。
他现在已脱离了义肢过载的状态,止血剂起了效果。
见鲜血慢慢不再流出,池楚歌补上了一剂麻醉剂,操作机械臂为他缝合。
“被剪掉的肉怎么办?”
莫乔苦笑着盯着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些条红色血肉。
“我会给你补肉剂,过不了几天就能长好。”池楚歌向他保证道。
莫乔不再动弹,仍由机械臂操作着长针,在自己的皮肤上刺进刺出。
看着池楚歌目不转睛的身影,莫乔伸出手,轻轻地摘下了她脸血渍模糊的护目镜。
池楚歌一愣,她太过于专心,都没有意识到这东西还戴在脸上。
“谢谢。”
“我刚才‘穿’回了工厂,收容小队来逮捕我的那一天。”他冷不丁地说。
放在操纵球的双手停在空中,池楚歌缓缓地转头看向他。
莫乔一直以来都想知道为什么池楚歌唯独为他那么上心。
三番五次地阻挠A-13对他的阴谋,不仅如此,她对自己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明明此前素未谋面,她却相信着他甚至敢于将自己最脆弱的秘密交到他的手上。
听说自己需要接近鹦鹉人,她连理由都没有问,就毅然决然答应帮自己铤而走险。
他现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因为我当时向你保证,我会把你带出收容所,成为满足你愿望的皮格马利翁。”
池楚歌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仿佛回到了几天前。
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时,她的脑袋嗡嗡响个不停,思绪一片空白。
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不仅仅是自己,无论是杀手、记者、导演,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格”,都没有以任何形式,对任何人吐露这件事。
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眼前的这个病人难道会什么读心术不成?通过某种方式进入了她的梦境,获取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这种荒唐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医生“人格”的她,理性至上,不会相信这种没有逻辑的说法。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
平静不起波澜,但又饱含温暖的深意。
没来由的直觉告诉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人,绝对不会对她不利。
只剩下一种解释。
他会知道“皮革马利翁”,是自己告诉他的。
身上的臆想映体症还有许多未探索清楚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