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上华灯高悬,美人镜前贴花黄。
“哎,今晚那小道士可没来呢。”
“芸娘,芸娘,莫不真是来找你的吧?”
“瞧这落寞模样,人家怕是心满意足走了,芸娘你舍了多少首饰?”
描眉动作滞了滞又很快恢复,芸娘看着铜镜中那个早已过了做梦年纪的面容,虽然心中轻叹,手上动作却不见丝毫变形,很快一对柳叶双眉便被灵巧双手描绘出来——听说这是近日京中最出挑的妆。
这时她才不慌不忙放下眉笔,看向不知何时聚在邻着河堤的窗前,往日都是对着楼下要进门的客人翘首弄姿,今日却唧唧喳喳像是枝头的麻雀,讨论个不休的小蹄子们。
还没等她在妈妈听到动静过来前开口呵斥,就听着下面有人发出凄厉叫声:杀人了!
只是眨眼间功夫,窗前人担心吃了挂落便化作鸟兽散,一群人如同鹌鹑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反倒是把刚起身来到窗前的芸娘衬托得独树一帜。
素手搭在窗台上,芸娘视线扫过楼下,此时下面台阶前正站着個背负着剑匣的虬须汉子,他包裹身形的锦袍早被切成碎屑一般,赤裸着遍布细密血痕的胸膛,双手做印从背后剑匣中召出剑脊亮起奇异符箓的法剑。
“谁!”
虬须汉子怒吼一声,法剑如孔雀开屏般环绕身周,只是一绕就把身旁刚还上来殷勤迎接,此时却腿脚软了来不及走避的伙计绞成几段,泼洒开来的血液溅在新挂的彩灯上,在地下映出一片斑斓光影。
但这声怒吼却未吼出隐藏刺客,反倒是又招来一片在灯光下勉强可见的青濛濛光雾,虬须汉子大喝一声来得好,脚下却不进反退便要撞入旁边人群中求取庇护。
但脚步移动怎比得过那似慢实快,只是眨眼功夫便笼罩住他全身的光雾,待那光雾散去,他环绕周身的法剑也已失去光芒,被啃得坑坑洼洼跌落在地叮当作响。
性命交修的法剑受创,虬须汉子也跟着踉跄几步,想要退到楼中求救,却感觉脚下如水波涌动般翻滚不休,眨眼间铺地青石就被无形大口吞入地下,趔趄一下才发现,他小腿也跟着被吞了下去直没到膝。
还不等这虬须汉子再发出声响,又是一团水雾临身,只是眨眼功夫,他便成了一团分辨不出原本形状的烂肉碎骨,软塌在地。
这时也不知谁在安静如鸡的人群中喊了一声快跑,刚才聚拢在一旁,像是被吓傻了的人们顿时你推我搡动了起来,有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跑向楼中寻求庇护,有的人则干脆返身跑到了街上,更有人在扯开新“长出来”的嗓子高呼救命……
楼上的芸娘蹙起眉头,不觉倾身向前看向下方,很快她便发现有个人影,正如游鱼一般在躲避尸体和鲜血的人群中逆行穿梭,快速向着那虬须汉子方向行进。
对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杂役衣装,装作慌不择路的模样,跌跌撞撞走到那碎裂四处的尸首前时,还被地上鲜血滑了一跤。
像是被吓傻了似得,他跪在原地愣怔片刻便踉跄起身,无头无脑跌跌撞撞跑向无人堤边。
可是芸娘却注意到,他不知在那虬须汉子倒下的碎肉中,翻检到了什么东西,一把塞进怀里。
视线拉远,看向那小道士曾经站过的河边,此时那人已悄悄褪下染血衣衫,也不知是不是灵觉示警,他回过头,与芸娘望过来的眼神碰到了一处……
当再回过神时,芸娘看向窗棂上不小心被自己捏出的浅浅指印,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