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祥的红色光束，如同命运的利剑，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直击目标的头颅。它不带任何预兆地降临，在空气中切割出一道不可挽回的裂纹。

光束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几乎是无声的，但其后果却格外震撼。皮肤的表面开始沸腾，仿佛被无形的烈焰吞噬，一个小小的光点迅速膨胀成一个致命的洞孔。周围的组织在光的热量下瞬间蒸发，沉默地告诉了一切。

头颅的结构在激光的炙热之下不复存在，从额至枕的路径上，只留下了残缺的轮廓和无法辨识的碎片。烟雾腾腾中，那些曾经承载记忆和梦想的物质转眼间变成了灰烬，随风逝去。

激光枪的声音短暂而果断，像是终结了一个故事的最后一页，而头颅的覆灭则是叙述的句点，终结了一切人生的可能。

苏蒙等待着这种痛苦消失后，才睁开眼睛，他的视线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凝聚在对面坐着的白大褂。

“欢迎回到现实，尊敬的策宗先生。”

“幸好刚刚经历的不是我的现实。”

白大褂低头浅笑，“谁都不想，希望以后这种记忆不会再多起来。”

“不会了，现在没有人可以在这南州基地面前可以叫嚣。二十年前就已经如此了。”

白大褂哈哈一笑，拍了拍苏蒙的肩膀。让苏蒙突然有一种抽离感。

“这段记忆是在十九年前哦，亲爱的大队长。”

“可是他也失败了，不是吗？”苏蒙心有余悸地说道，尽管这位名叫月暗的间谍已经失败了，但是他依然佩服他的坚持，刚刚他经受月暗的痛苦是被调低的，但是让他明白了信息过载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这足以让他休整一个月之久。

“何以见得？”白大褂的语气轻松。

“他死了，没有价值了。”

白大褂点了点头，继续讲起了这段隐秘的历史，“事实上，月暗不死，情报也都被基地掌握了，基地为了调查被安插在基地高层的间谍身份，启动了天工家族的墨矩AI。AI在五天的时间就锁定了财政部长，也就是这个代号为月暗的间谍，墨矩AI经过长时间对月暗的监察，获得了破译密码的能力，并由此进行了长达半年的对月暗的反向利用。当月暗被抓时，月暗对于基地而言，已经毫无战略用处了。在他死后的不到一个月，他所在的基地，被南州的枪炮夷为平地。所以，你说的话基本是对的。”

“你的意思是从更为全面的角度去看，他并不算是失败？”苏蒙的话让白大褂微微一笑，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巨大信息数据库——鲁素，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墨矩AI是当年天工家族最强的底牌，天工家族为了加入南州，将整个墨矩AI献了出来，墨矩AI刚用上，就抓住了月暗这样的顶级间谍，几乎所有人都对墨矩AI抱有极高的期望，当时的人们认为，可以通过墨矩辅助反间谍工作，比如通过AI来测算人类的忠诚曲线，从而辅助审讯。为了找到足够量的样本，当年私下做了不少不能公开的实验。到月暗被捕的时候，整个AI的学习已经臻于成熟。”

“但是月暗不是昏过去了吗？这应该不算是墨矩AI的失败吧，只是需要调整一下模型参数就可以了。”

“不，你的视角让你不能看到全貌。根据墨矩AI的测算，月暗最终会在记忆混淆的迷蒙之中，无意间吐露出自己知道的秘密。而结果正像是AI测算的一样。在月暗昏睡的时候吗，他说出了有很多情报，其中也有一些情报基地并没有掌握。”

苏蒙想起了审讯官最后对月暗说的话，那时的审讯官估计是想要维持月暗死前的一点幻想吧。尽管一场审讯中他们的敌人，但是审讯官在最后依然用自己的话语为月暗鼓起了掌。

“基地根据这些情报，想要通过间谍渗透的方式，发动最小规模的斩首来夺去敌方基地的控制权。”

“失败了？”

“失败了，”白大褂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月暗给出的情报中半真半假，我们的人渗透进去后，因为误信了这些信息，而引起了警觉，激化了两个基地的矛盾，战争在双方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打响。尽管我们胜利了，推掉了最后一个横跨西南和东南区的一个基地，但是他们也有很多人逃出升天，带走了他们最宝贵的财产。这场战斗，我们的战利品只有一地的废墟。”

“应该是月暗因为信息过载而导致神经连接错误，产生了很多虚假的记忆，因此才说出了虚假的情报吧？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轻信人在混乱记忆中吐出情报的安全部门才是这场失败的罪魁祸首。”

白大褂哂笑一下，鼓起了掌“思维敏捷，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都想过。不过，根据后来我们在战前被释放的我方间谍口中得知，当他们说出某些特定的词汇时，对面就已经不再相信他们了，即使他们通过各种正确的信息进行辩解，也依然被收监，全程没有任何人进行后续甄别和审讯。他们完完全全暴露了。”

“什么词？”

“忠诚。”

“忠诚？”

“据说他们基地的人，从不用忠诚作为一个很好的词汇，他们常说‘盲目的忠诚是疯狂的世界中最坏的境况。’所以，习惯用理性地奉献来形容自己工作时的最佳状态。”

苏蒙此刻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刚刚经历的一切，他这时才发现，月暗从来没有在自己清醒时说过一句忠诚。仿佛他刻意避开了这个词汇。

但是他却在自己半梦半醒中说出了“忠诚”，这·······

“他守住了自己的骄傲，他用自己打破了墨矩AI的理性推测。也在死后，反将一军。”

苏蒙记忆里“自己”扯动着嘴角，任由冰冷的汗珠缓缓落下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他在那一刻就彻底放松，闭上了眼睛。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蒙骗。最优秀的顶尖间谍，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手中没有任何牌，那他自己就是王牌。

苏蒙那天走了，带着他的明悟，和“他”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