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书院弟子集合了起来,男子分两个大部,女子却没有划分。所有书院的女学生,都穿这一种类似鞠衣的粉红色长衣,在秋日的微风下,衣袂飘飘,就像翻飞的蝴蝶。黎九师姐穿了一身青绿色的细钿礼衣,华贵大气,脸上还是罩了一层面纱。锦儿却穿了一身明黄色短比甲,粉红色的齐腰襦裙,大气又不失温婉。
我们分班分批的拜别了墨夫子,乘着各自的马车出发了。临行前,墨夫子喊住了我,偷偷给了我一张符咒。并跟我再三交待,这个符咒的用法,据夫子说,这个符咒可以隐身一次,但隐身时不能动,只要不动,就不会被人发现。夫子说,到紧急的时候,可以保自己的安全。
连续穿越好多座大山,终于到了浅山区。这里的山,倒是有路,但还是一片荒凉的感觉。撩开窗帘,透过车窗往外看,这浅山区除了有一条不是太规整的山路之外,完全一片“动植物保护区”的样子。各种动植物应接不暇,我越看越觉得,这些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山海经》。水边“哒哒哒哒”,伐木的声音,“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这就是旋龟;枝头上那个好像叫“鸱”,“一首三身,其状如乐鸟”;那那边是可以御兵的“寓鸟”,这这边是可以御毒的“耳鼠”;水里有何罗鱼、鱃鱼、薄鱼,时不时翻个水花儿出来,这些可都是传说中的东西。
车队走了良久,转进了一个山谷。山谷中赫然有一座城,名叫“建宁寨”。这个地方原来盘踞着一群大型猛禽,后来被人们赶走,修建了这座城。这就是人们设立在浅山区的堡垒,也是对付深山区鸷鸟猛兽的一道屏障。城中不算繁华,但也绝不凋零,这里有典型的边塞感。确切讲,是人烟稀少的一种感觉。
车队停在了城市中心的一个广场上,随着各部学生的下车,就见最前面的邱时候,正和另外服饰的几个人在寒暄,这些人应该就是越州横穹书院的人了。黎九师姐和锦儿在女子部的最后面,两个人在在一众女学生里面,还是很突出的,也不只是身材样貌,还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没穿校服”。
邱师兄去见此间的城主了,其余的几位教师将我们安顿好之后,也去忙他们的了。我们三个人住一个单院儿,并没有和书院的其他学生安置在一起。稍作休息后,就到了晚间,晚间却里面有节目了。吃完饭,越州横穹书院的师生代表,请我们书院喝茶,并要“以诗会友,让学生们风雅风雅”。
邱师兄选了三位女弟子,两位男弟子,带上我和黎九师姐、锦儿,就去喝茶了。按照以往的规矩,邱师兄、黎九师姐、锦儿和我,这个身份的,是只看不说的,我们只是喝茶听人拽文,并不参与。越州横穹书院除了几位教师之外,也是带了五位学生,四男一女。其中一位男学生的“两江风开四面帆”还有些意境,其它的无非就是“桃红柳绿少年愁”的那一套矫揉造作。我们这边的学生里面,只有一位女学生诵读了自己的一首“落落疏星几点明,银河隐隐片云行,夜阑卧听谯楼鼓,数到连敲第五声”,有点儿意思。坐间各位老师,也是你评几句,我评几句。不过,邱师兄倒是一直未曾开口。
正无聊间,对面一老者忽然问邱师兄:“邱老弟,这位小先生,是何人呀?以前却未曾见过。”邱师兄说:“这是我师弟姓王,名阳明,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刚来明州没多久,所以您没有见过的。”“墨夫子的关门弟子?我的乖乖,这次可遇到宝了。难得,难得,难得啊。”老者拿一种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邱师兄说:“师弟,这位是横穹书院掌书,白丹先生。”我站起身做了一礼:“见过白丹先生。”
这时候听那位白丹先生大声说:“墨夫子的关门弟子,不提墨夫子武功,就讲文治,诗词歌赋无一不冠绝天下,天下文士莫不是俯伏在地。古人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虽然不能亲瞻夫子,但见到了他的关门弟子……”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捧杀”,绝对是要“捧杀”了。随后就听到,这老头儿说:“……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想来也是诗词歌赋样样高绝……正恰逢其会……不如我们,请小友也提点末学一二……”邱师兄有些忐忑的望向我,我倒是真不会什么诗歌,背是背了一大堆,可惜都不是我的。我说:“末学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精于此道。”老者寸步不让:“过谦了,过谦了,你们看,墨夫子的弟子就是这么谦虚,这才是大家之风。还请小友不吝赐教,以正天下文风之弊端,以救文化九州之沉沦……”如此来回几次,实在是不好再推托了,但是我除了被迫抄过“父母在,人生尚有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这类“感恩教育诗”,真的没自己写过,现代学生写古诗,那不是关起门来数芝麻,闲的。高考又不考。想来想去,以我对自己师父的了解,他知道我们世界明以前的一些事情,明以后的,就完全不知道了。墨夫子尚且这样,何况别人?这样一想,我就有了一些底气。遂说:“我个人真不会写诗,不过我读过一首诗,自己觉得很不错,我写给大家看,大家可以评价评价。”遂握笔沾墨刷刷写了一首纳兰性德的“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这首诗在横穹书院的几位老师手里来回传看,他们久久无言,我们学院的老师们也凑过去看,其中一位喊了一句:“小师叔,你是我永远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