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静谧、肃穆的氛围,逐步地延伸至窦府门前的长街。
无数沉定的目光凝望着窦辅,期盼的厚重加身,仿佛江陵的气运尽皆汇聚在他羸弱的一身。
“窦都尉!”刘备长揖一礼,沉沉地吐出一口礼贤之气,头顶着“正大光明”的浩然和雄浑。
四百年大汉威严沦丧,残存的余威却也不是一般的士人所能承受之重。
“刘皇叔!”窦辅艰难地开口,趔趄着差一点摔倒。
“我弟翼德莽撞不懂事,冒犯了窦都尉。备管教不严,特来负荆请罪。”
刘备一生都是宽宽绰绰地做事,如今道起歉来,格外有诚意和份量。
窦辅眼藏锋芒,瞟了刘备一眼,明显是心有不甘,不怀好意。
“听闻窦都尉身体抱恙,关某专程叩问!”
关羽一提青龙偃月刀,往地上轻巧地一砸,地面皲裂成纹,他身上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凛然的威势席卷窦府。
窦辅心神震颤,有种魂飞天外的错觉。他强压着心中的悸动,不露齿地笑道:
“窦氏是名门望族,我如何能做此薄幸事,坏了一城风气?——皇叔,请起!”
刘备长揖至地,顺势起身:
“窦都尉深明大义,心胸海阔!”
围观的百姓见此情景,纷纷起哄,高声呐喊着“皇叔”“窦都尉”,后来事态愈演愈烈,便只剩下“皇叔”的名号,还回荡在江陵的上空,直穿缥缈的天宇。
窦辅失神地望着无边的苍穹,他读了半辈子书,第一次对普世价值观产生了怀疑。克己复礼的姿态下,悄然隐匿着一颗叛逆的心!
他恨不得让一切都毁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奈何窦辅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能耐,他仰望着蔚蓝的天幕,任由万剑穿胸而过。那种无声的痛苦刻骨铭心,比敲骨熬油还要可怕无数倍。
刘备双眸清澈,宛如一潭清泉。幽深的石林上每滴下一珠水,都显得动人心魄。他略一昂首,直接跨过浩瀚的沧海,帝胄的气息如天门一般威严。
“远路风尘,皇叔还奉着明公的军令,窦某便不招待了。”窦辅压抑着起伏的心态,耐着性子寒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汹涌。
“窦家是江陵斯文之望,备多领教益。”刘备淡定从容,还带着为人处世的谦逊。无数期盼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都化为无形,凝聚着恐怖的上位者威压。
这不只是血脉上的优越,还有礼教上的阶级镇压。
窦辅的血液加速流淌,几乎喘不过气来,身躯渐至沉重。
刘备如数家珍,说着一些襄阳的趣事,和窦辅唠嗑家常。
“啊——”
窦辅突然怪叫一声,腮边珠泪横流。
“窦都尉这是怎么了?”刘备关切地问道。
窦辅定省一会,施礼告退返回家中,沿途留下一地的水渍。他竟然吓尿了,空气中都有一股淡淡的骚气。
真正的丁寒,从来都不是大吵大闹,窦辅承受的伤害叫逃避,没脸见人。
“窦都尉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