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勃兰特,别耍花样。我来这里只是问几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
“你放心。”勃兰特说,“一个不相干的年轻人而已,我还不想淌这趟浑水。”
听到勃兰特这么说,金稍微放心了。
第一次来地下赌场,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他想抽根烟镇定一下,就用拿枪的手去掏烟,可万万没想到,他刚一低头,勃兰特就挥起拳头把墙上的灯打碎了!
楼梯里一片漆黑。黑暗中,金听到有碎玻璃落地的声音,有脚步声,还有一股带着危险意味的风声……是拳风!金立刻往后躲,但还是没能躲过第二拳——他被勃兰特的拳头蹭到鼻子了。一小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出来,金感觉头昏目眩,他朦朦胧胧地看到一团火焰。
勃兰特用枪抵着金的头:“怎么样,不是滋味吧?”他戏谑地说,左手攥着一个冒着火焰的打火机,火光照在金的脸上,略显狼狈。
“我大意了。”金擦掉鼻子上的血,说。
“起来!”
“干什么?”
“你不是要见尤瑟纳尔吗?我带你去见。”
金不明其意,但也只能照办。两人继续往下走,这一次是金走在前面,勃兰特走在后面,手里拿着枪。两人来到一个拐角,经过拐角之后楼梯里又有灯光了。
“不是说不淌这趟浑水吗?”金说,“你有必要插进来吗,老兄?”
勃兰特打开烟盒,低头叼出一根,用刚才的打火机点着。“当然有必要,”他说,“如果让你闯进去,那我就得从这里滚蛋。”
“为什么?”
“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要把像你这样的外地人拦在门外,你进去,我就是失职,就得滚蛋,明白吗?”他仰起头吐出一口浓烟,“这年头儿,找份工作不容易,你得理解我,老兄。”
“我还是不理解,”金镇定地说,“你现在正把我这个外地人往里赶,如果换成是你的老板,我想他也不会理解。”
“是的,他还会一枪崩掉我,”勃兰特云淡风轻地说,“或者把我关进笼子里,让他那几只宝贝狼好好地美餐一顿。”
“你到底什么意思?”金停下脚步。
勃兰特一听,闷声笑了。“老兄,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懂我的意思,”他身体向前一倾,对金耳语道:“我刚刚说了,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把你送进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他想要钱,金心想。“你想要多少钱?”金继续往下走。
“100枚金马克,”勃兰特说。
金冷笑一声,又停下不走了。他闭上眼睛,听着赌客们的叫嚷声。“你可真敢要啊,勃兰特先生。”他说。
“那你想给多少?”
“你靠这个赚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
“15枚金马克,”金睁开双眼,“不要的话,那就请让开路,我出去。”
勃兰特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烟丝燃烧起来发出细微的咝咝声,带状的烟雾盘旋着上升。“20枚,进去之后跟在我后面,不要说话。”他拿走嘴角的烟头,随地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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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赌场很大。赌场内灯火辉煌,人声喧哗,承重柱精雕细琢,枝形灯闪耀明亮,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奢华的宫殿。金本来以为赌场里一定充斥着各种烟臭、酒臭和汗臭,可是空气里尽是贵妇身上昂贵的香水味儿。“真漂亮啊。”他脱口而出。
勃兰特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给熟人打招呼。“据说,是莱茵同盟时期的一个商人建造的,算算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他说。
“哦?”金显示出兴趣。
“一开始是用来做一些特殊的交易……”说到这里,勃兰特摸摸鼻头,有点不知道怎么措辞,“你懂的吧,有些富人的爱好……比较与众不同。后来被查处,就改造成赌场了,再后来慕名而来的赌客越来越多,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说完,他微微颔首,向一个衣着得体的贵夫人致意。
“现在这个赌场也不只是赌钱那么简单吧?”金试探着问,“不然你根本不用守在门外。”
勃兰特笑而不答。
二人来到一个吧台前。
“施罗德,给我的兄弟调杯鸡尾酒,”他往高脚凳上一坐,像回家一样,“顺便把尤瑟纳尔那小子叫来,劳驾。”
叫施罗德的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三十岁左右,留着精致的二八分头,一双锐利而不露锋芒的眼睛快速地从金身上扫过,立刻就明白了。“勃兰特,我记得你上个月的账单还没结清吧?这就开始请人喝酒装阔了?”他两句话呛得勃兰特说不出话来,可施罗德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臭德性,哈哈!”
两人大笑起来。
金坐在凳子上,歪着身子看赌客们赌钱。这里什么人都有,医生、商人、工程师、军官、政界要人,还有妓女,可以说遍布三教九流的人。一个红唇的高挑女人向金举杯,金点点头作为回应。
“老兄,你的酒好了。”勃兰特说。
金接过酒杯,看见施罗德远去的背影,大概是去叫人了。他接过鸡尾酒,刚想抿一口,却看到勃兰特起身向赌场走去,走向一个妇人,是刚才跟他打招呼的女人。
这时,红唇女人走过来了。金心里掠过一丝紧张,勃兰特刚交待过,不要和任何人交谈,可眼下的情况……难道要装聋作哑不成?
“先生,你一个人么?”她问。
女人一身黑色装扮,唯独脚下的鞋子是蓝色,五官立体,脖子修长,深邃的眼睛有种俘获男人的力量。“还有一个,”金说,“他碰到个熟人,过去跟对方聊两句。”
女人晃动着酒杯,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金。“你是说勃兰特吧?”她说,“那女人是他的情妇,勃兰特就是通过她的关系进赌场工作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她像炫耀似的向金讲述这个故事,没准儿还想得到来自金的称赞。但金的回应令她感到意外。
“你是妓女吗?”
女人怔怔地看着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她没有生气,甚至还咯咯地笑了。“怎么,我看起来很像妓女吗?”她笑得很开心,杯子里的酒都洒了。
金起身举杯向女人道歉:“我眼拙,很抱歉。”说完,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你很讨厌妓女吗?”女人移步到高脚凳前坐下。
“是厌恶。”金说。
“这样。”女人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金。”他觉得不回问一下说不过去,于是就问道:“……你呢?”
“叫我哈德莉吧。”
正当哈德莉想和金聊聊的时候,施罗德带着尤瑟纳尔来了。小伙子长得阳光,但算不上帅气,一头褐色的短发,脸上长着雀斑,举止轻佻,稚气未脱。“表姐,你找我?”他问哈德莉。
“没有!我找你干嘛?”哈德莉不悦地说。
“没有就没有呗,凶什么?”年轻人回嘴。
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尤瑟纳尔先生吧?是我找你,”他向小伙子走去,“其实,是一位叫伊利莎的小姐让我来找你。”
尤瑟纳尔一听,眼睛都直了:
“伊利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