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冬荻南坐在壁炉前沉思的时候，波玛丝都不敢上前打扰他。

这次也是一样。波玛丝站在大厅里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他。但是这一次，她刚刚转身，就听到他在叫自己。

“波玛，坐到我身边来好吗？”

他的声音像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没有重量；又像是一句真诚的祈求，但音调里又跟祈求没有关系。这是一种默契，是他们夫妻二人多年生活在一起达成的默契。这种默契让他们不用太多的话语，就能心意相通，接下来，是他们坦诚相对的时间。

波玛丝迟疑片刻，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端坐，双手叠在一起，默默等待丈夫的发言。虽然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但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份安静近乎可爱。

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木柴在炉火中噼里啪啦地响着，从炉火中不断涌出一股股热流，滚滚而来，烤得波玛丝的脸红彤彤、热乎乎的。她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冬荻南，坚毅的面孔火影绰绰。她斜过脸，心想这家伙真没用，憋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波玛，你还记得玛丽亚吗？”冬荻南气若游丝地说。

波玛丝上一秒还在腹黑他，结果下一秒他就一句话突然冒出来，搞得她有点不知所措。“额……啊？哪个玛丽亚？”说完后，她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还能是哪个玛丽亚？

冬荻南转过头，“你是不是累了？波玛。”他关切地问道。

“不不不，我不累！刚才……我走神了。”波玛丝手忙脚乱。

冬荻南转过头，又注视着火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侯爵的女儿……玛丽亚。”他转过头看着波玛丝，“你还记得她吧？波玛。”

波玛丝冷静下来，认真听丈夫讲话。她一直都希望冬荻南有烦恼的时候能对她倾诉。虽然她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另一个世界，也完全不了解那个世界，但是作为一个妻子，她本能地想分担他的烦恼，刚才已经把气氛破坏掉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她告诉自己。“我记得她。她是一个很疯的女孩，喜欢胡闹，还喜欢跟男人比赛马，没有一点贵族小姐该有的样子，但是她聪明伶俐，心地善良……”说着说着，突然她感到不对劲，她抬起头看着冬荻南，惊恐地问道：“她怎么了？她……不是在英国读书吗？”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映着火光，仔细观察他的脸，在那张脸上寻找，就像一个把玩具丢在沙滩上的孩子不停地寻找。只是他的脸像是退潮后的水面，所有的汹涌与澎湃都已成为过去，现在他的脸上剩下的只有平静，像死亡一样的平静。

“她没有去英国。她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波玛丝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满脸惊愕，“你说什么？”她盯着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她看着他抿着嘴，从鼻腔传出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在叹息。他依然在看着炉火，只是片刻后就说话了。

“波玛，你坐下来。”

波玛丝有些失神。她伸手去够椅背，让自己慢慢坐下来，那副样子，像个小老太太。波玛丝和冬荻南深受侯爵大人的照顾，对于他们来说，侯爵的家人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重要，而侯爵的女儿竟然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

冬荻南开始向波玛丝说明事情的原委。“两年前，玛丽亚从马背上跌落，摔断脖子去世。事发时间临近傍晚，斯特伍德马上封锁了消息，毕竟贵族小姐跌落马背而死，不够体面。正当侯爵要用病逝向外部散播消息时，一个男人找上他，说是有一张羊皮图纸，上面记载有让死人重焕生机的炼金术阵。”他停顿下来，看着波玛丝，“波玛，这张图纸后来辗转到我手里。”

波玛丝怔怔地看着他。

“侯爵向外界声称玛丽亚外出求学，实际上她的尸身一直保存在城堡中，等待着我炼成复活药。”他伸出手拿起一根木柴投进火炉，“我炼成了，波玛。”

波玛丝听到后，沮丧的脸舒展开来，眼睛又恢复了神采，“这是好事啊，那玛丽亚呢？玛丽亚活过来了吗？”她急切地问道，身体前倾。但是她看到冬荻南蓦地转过头，脸上带着痛苦，“怎么了？荻南。”

“我救活了她，可是她又要死了。（今天侯爵发布了赛马）”他的声音在颤抖。

波玛丝神色惘然，“为什么？”

他抚着额头，“侯爵被那人骗了。那根本不是救人的药，而是会把人变成妖魔的剧毒！”

波玛丝颤巍巍地站起来，“妖魔？你的……另一个世界的……那种东西吗？”她颤抖着说。

冬荻南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走过来的波玛丝，“亲爱的，我害了玛丽亚。”

波玛丝紧紧地抱住他：“不！亲爱的，这不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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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今天的斯图加特比往日要热闹许多，因为候爵要举办赛马的消息在整座城市内传开，不仅如此，这个消息也在一天内传遍整个符腾堡王国，甚至有向其它公国辐射的趋势。

除此之外，另一个引起国民注意的事项是外出游学的玛丽亚小姐已于三日前回国，并且，她也将以选手的身份加入此次比赛，当然，胜者并不能成为玛丽亚小姐未来的夫君，但是或许可以荣幸地得到她的一个吻。

这位活泼好动的贵族小姐，由于贴近民众，与人民打成一片，深得国民的喜爱。

一张张带有公爵签名的布告在人们之间传递，掀起轩然大波。按说，刚结束的圣诞节已经消消磨他们所有的激情才对，不过，事实好像并非如此。虽然关注的焦点不同，但是一张张黄色的纸张确实让斯图加特的街道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男人们热情高涨地讨论着赛马，而女人们则期待能在赛场上一睹玛丽亚小姐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