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回到自己金陵的大宅子,刚刚吩咐仆人将茶泡好,南京镇守太监刘公公便翩然而至。
“黄公公。”刘公公进了宅子,朝黄公公行了礼,一改之前如同面瘫一般的高冷,笑着为坐在椅子上坦然受礼的黄公公斟茶。
“刘公公,这两年你在南京城过的还滋润?”黄公公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
“公公明鉴。”刘公公一脸恭谨,并没有坐下而是肃手而立道:“有公公在京师,在下才能在南京城跟姓万的斗。”
“你可是叶公公的人吶。”黄公公斜眼看了一眼刘公公悠悠道:“这次皇上彻查两广盐司付春生,叶公公可算是将这盐税尽揽怀中,那权势就连咱家,都要避其锋芒。”
“在下对公公一片忠心。”刘公公单膝跪倒在地肃然道:“公公对在下先有救命之恩,后有知遇之恩,在下对公公忠心天地可鉴。”
“哈哈,咱家开个玩笑。”黄公公放下茶杯,起身将刘公公扶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可恨那叶公公仗着皇上宠信,勾结勋贵又打压外廷,现在六部中已经有三部公然为叶公公摇旗呐喊。这次吴司马忽然出手钉死了付春生,再过不久,姓叶的恐怕就要一家独大了。”
自古太监都多疑冷血,而且不信任除了宦官之外的任何群体。
因为没有子嗣后代,所以历朝历代宦官都是皇上最宠信最亲近的特殊群体。
这些群体经常倚仗皇权,凌驾朝中各部之上,控制各部官员形成规模庞大的利益群体。
当内廷强于外廷和内阁时,内阁与外廷便处于报团取暖的蜜月期。
当内阁凌驾于外廷内廷之上时,内外廷又会携手对抗内阁。
而当外廷和勋贵势力扩张时,内阁又会与宦官暗通曲款。
司礼监批阅一切奏章,本就是外廷不敢也不愿得罪的大人物,不久之前又拔了两广盐司付春生这颗强硬的钉子立威,让外廷的几部与叶公公走动更近了。
这就让原本处于微妙平衡的朝堂各方势力,出现了失衡的状态。
黄公公掌管御马监,也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之一。
但是跟只手遮天的司礼监比,原本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这要是再任凭叶公公这么折腾,恐怕真就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到了那时,御马监就要仰仗司礼监鼻息了。
刘公公岂能不知道黄公公的想法。
他坐在椅子上朝黄公公拱手道:“在下愿为公公解忧。”
黄公公微微一笑,问了一个刘公公有些不解的问题。
“你对天统司京师行走银牌叶童叶大人,感官如何?”
“黄公公,这。。在下不知公公您的意思是?”
黄公公双眼微眯喝了一口茶道:“天统司统领八万探手,京师行走银牌不过区区十二人。各地方世袭的千户百户听着都眼红啊!这吴大司马竟然直接保举了志学之岁的叶童!不仅是咱家,就连朝中六部和内阁的各位大人都觉得惊奇。”
“公公说的是,在下知道吴大司马保举叶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
“吴大司马掌管天统司这么多年,从来没保举过任何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没考取任何功名的白丁。委以重任后,居然还不进京师。”
黄公公摇头咂嘴道:“咱家还真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刘公公知道这位御马监大太监的脾气秉性,他这是想考校自己。
刘公公低头沉思片刻便大概想明白了黄公公的意图。
“公公,您是要我结交叶大人?”
黄公公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刘健明面上唯叶公公马首是瞻,但是暗地里,却是御马监黄公公的人。
黄公公将今日听到吉他的事说与刘公公听,刘公公听后脸色微变道:“黄公公是怀疑。。”
刘健说这话的时候见黄公公一脸淡然的摇头微笑,心念电转间脱口而出道:“公公是想借着这件事,与叶大人今后互通有无!”
“哈哈哈,刘公公果然心思缜密。”黄公公笑着点点头道:“你在南京,来金陵又没有什么忌讳,这件事咱家就交给你来办了。你与那兵部尚书万大人不睦,若是能利用这个机会把天统司拉过来,这江南重镇,我尽可无忧了。叶大人刚刚入朝,又是天统司京师银牌,无论从哪方面都没有什么把柄漏洞,唯一这一点。既然吴大人敢用保举,就证明叶童的身份没问题。可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朝堂,终究是对叶大人那远大的前程有影响。尤其是吴大人和叶大人这种存壮志成肱骨之人。”
刘健心中一动:“公公的意思是。。皇上要立储君?”
黄公公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不错,咱家在离京之前,皇上已经有意立太子了。也许明年,也许后年。总之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
黄公公看着一脸激动的刘健继续说道:“刘公公,此事还未在朝中传开,虽然不知皇上要立哪位皇子为太子,但是这南京陪都,可是太子必定要来的地方。京师那边,只要我跟吴大司马通力合作,六部和内廷就算合力一处,咱家也有信心跟他们斗上一斗。”
“全凭公公栽培!”刘健再次离座单膝跪倒在地道。
“皇上宠信叶公公,但是一旦立了太子,咱家猜测以皇家的脾性,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都不会让叶公公再执掌大权。”
黄公公亲昵的将刘健扶起来笑着说道:“太子在陪都理政,你这个最年轻最有学问的镇守太监,可就是太子殿下第一亲近之人了。有咱家在京师举荐,你再将这南京官场理顺。”
黄公公拍了拍刘健的肩膀:“今后当朝第一人,可就是刘公公你了。”
刘健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吴极吴大司马忽然保举了这么一个十四岁的白丁叶童,又将叶童放在这江南而不进京,难道也有此意?
仿佛看穿了刘健的想法,黄公公笑着说道:“咱家借着省亲之名见了叶大人,果然是有未来肱骨之相!吴大人心思缜密做事谨慎,断不会做无的放矢之事。想来啊,也是为这太子之事暗自准备的。”
“公公请放心,在下知道该如何与叶大人相处。”
黄公公点点头:“你办事咱家自然是放心的,天统司与御马监在京师相处还算融洽,吴大人的行事风格咱家还算了解。唯独这个叶童,就连王大将军都对他刮目相看。”
说到这,黄公公叹了一口气道:“吴司马这步棋现在还看不出来厉害,待一两年立下太子,这步明棋才让人觉出高明。”
“公公,朝中那些大人们各个心思敏捷,难道看不出吗?”
“叶童对出了徐大学士的那个号称绝对的对子,若说这还堵不住那些士子文人的嘴,人家顺手又出了一个。吴大人快马运送至皇城的‘杂志’咱家也看了,当真是引人入胜。这时候谁再出言反对,岂不是将自己置于被动了?”
“公公请放心,在下定会跟叶大人互为援应成为朋友。”
黄公公又将自己日后的思路跟刘健细细沟通之后,两个人又聊起了金陵城城西骊山王家庄灭门惨案的事。
“在下倒是觉得这里面另有玄机。”黄公公眉须皆白,要不是那双单眼皮三角眼闪烁着狠辣的光芒,乍一看倒像是得道成仙的世外高人。
听刘健这么一说,黄公公点点头示意他说来听听。
他久在皇城,思路跟眼界的高度反而限制了他对地方上一些事的看法思路。
刘健用手指蘸着茶水在黄花梨木的桌子上写了一个沈,又写了一个吴和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