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劫持,落实后朱允熥心里反而放松许多,才见车已离开道路,停在河边,左边是连绵的大片芦苇丛,右边是隆起的土丘,远近无人。
真是预先选的杀人越货好地方,纯为蓄谋。
他扶车厢跳下地,秦忠已由另一边跳下,绕车厢一圈,手里提着柄不知哪来的短刀,表情狰狞,直朝轿夫奔去,口齿笨拙地叫嚷。
“你要动我家……公子,先杀了我。”
他才欺近轿夫面前,刀还不及刺出去,不知怎的腰突然一弯,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摔个嘴啃泥,一动不动了。
刀飞出去七八步远。
轿夫站在原地,好像还没怎么动作似的,云淡风轻。
朱允熥浑身发冷,本来觉得这是劫持,一下子又变得更像要杀人了。
怎么办,秦忠是扑街了,是时候系统大法脱离吗?
不对,对面这轿夫还在啊,他看见了不会说出去么?
那轿夫冷冷看秦忠一眼,冲着朱允熥走近两步,双手举起张开,示意手中空空,朝前走两步,朝朱允熥双膝一曲跪下,双手按地,以首额地。
前一刻好像要杀人,忽然转变为行了一个最卑微的大礼。
朱允熥有点儿恍惚,绝想不到事情起这样的变化。
“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轿夫直起身,抬头望着朱允熥,神情庄肃已极,额头上粘满泥土。
“二爷,小人以这种方式重见二爷,真罪该万死,求二爷宽宥。”
二爷?
朱允熥第一个想到的是,真扫兴,这人居然把自己认错成了朱允炆。
他要劫持的是朱允炆,结果劫持成了朱允熥,毕竟两个人都姓朱,还都是允字辈儿,搞错了很正常。
然后他心里冷哼,知道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叫我二爷,我又不是朱允炆,我是……朱允熥。”
他心猛地一跳,想到某个角度来说这人没说错,自己是老二啊,按另一种算法。
“你是谁?”
轿夫再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起身退后一步,眼睛看着地上。
“小人没认错,二爷不记得小人了,二爷小时候小人还抱过你呢,多半不记得了。小人姓王,名匡,是夫人这边带来朱家的侍卫,十年前才离开的春和宫。”
朱允熥有点儿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自家早年的侍卫,怪不得称自己为二爷,这是把吕氏生的子女排除在外,说自己是本家的嫡次子。
同时这种叫法也兼顾了朱雄英去世后朱允炆成了本家的嫡长子,自己出生时算嫡子,一辈子都是嫡子,此时排行第二。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我……抱歉得很,我确实不记得了。”
轿夫王匡神情激动,脸上肌肉不住地跳。
“夫人故去后小人还在兰苑侍奉二爷好几年,后来太子爷新立的夫人说兰苑开支大,辞退好些老家伙,小人那时才离开春和宫,蒙开国公帮忙转为匠户在应天府驱车为生,好多年过去,没想到今日又得见二爷!”
听这个才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些旧事沿革,朱允熥有些鼻酸,原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挂记,不想突然遇见这么个故旧。
“很好,多谢。”
他想起为了刚刚制止王匡驱车狂奔坠车的秦舞阳,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不是已就近报官,附近的兵马司是不是动作起来,撒开网搜索,乃至逐级报告上去,肯定主官竭尽所能地调动附近人马,封锁城门展开大搜索,惊动全城,算不算自己又惹了大祸?
王匡脸上激动,不安地搓手,欲言又止。
朱允熥还是觉得有些怪,开口问。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王匡卑顺的一笑。
“原本小人在北门桥一带运货,正好有个商户要小人送他到裕民坊,到了裕民坊小人要回北门桥,正好有人叫住小人说要用车,小人认出那正是春和宫的罗四虎,小人离开时他还是个杂佣的拖油瓶,此时已认小人不出,小人还记得他。”
朱允熥心想,噢,可不是,罗四虎仪表出众,多半小时和长大了变化不大,要不是在车上被甩出去,在地上多半不输给这位王匡。
“原来那时候你已经猜到是我?”
“不,小人那时候还没那么想,是到了烧刀子李门口,二爷上车时,在下觉得面熟,再三多看了两眼,两相一印证,准错不了,何况二爷要去的地点是东华门,就更错不了了。”
“那你可以直接招呼我啊,为何带我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