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望着朱允熥的眼睛本来浑浊,顿时变得清亮发光。
“三爷说得对,咱们要改变世界。”
朱允熥继续说,酒精在血液中奔流,燃烧,说起话来越发手舞且足蹈。
“要改变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当皇帝,皇帝不能不当,但当了皇帝不能忘了初衷,初衷是为了让世界变好,而不是对这世界予取予求,索取无度,把人民当牲口,不,对牲口都没那么狠,而是当柴火,当空气对待!一个才两三千万人口的国家,居然皇帝死了修几十平方公里的陵墓,比今天整个应天府还大,这样的皇帝,当初你和荆轲一起不杀了他能行吗?”
秦舞阳连连点头,一瞬间又有点儿陷入迷乱当中,真的杀了吗,没有啊?立即就脱离出来,目光坚定。
“三爷做了皇帝,一定不会是那样的。”
“我要是做皇帝,你一定就是个勋贵,也不能囤积千万家产,养数以千计的家丁,数以百计的义子,霸占公家和良民的土地只为自己一家老幼吃喝用度足以当几万户老百姓的吃喝。你立了大功,可以让你自己烧刀子自由,吃肉自由,你一家子小富为安,绫罗绸缎自由,但最多也就到这里。”
“舞阳就一个人,一个人吃饱喝足一家不愁。”
“不,你会岁数增长,会娶女人,女人会给你生儿育女,会成一大家子几十口,现在你可以对我说你忠心赤胆,有了一家子,你自然就要为儿孙计,想把一切都留给儿孙,哪怕手里没有的也要想方设法的夺过来,贪过来,这是所有人的共性。”
这是秦舞阳还未经历的,他自然困惑,低头抿着小酒,一时不说话。
朱允熥越说越兴奋,有种类似于乡愁的东西攫住他。
“我有一个理想,也不算我的理想,而是……你知道吗,世界是可以变得更好的,我见过,人人吃得饱,穿得暖,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没人可以欺压霸占别人,不论贫者富者,弱者强者,人人都有公平正义的心,对想谋夺不义之财的人厌之憎之,有司由人民组建,受人民节制,为人民服务。”
低头喝酒的秦舞阳突然嘟囔了句。
“大同世界,舞阳不才,也读过一年书。”
朱允熥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这是一千多年前的秦舞阳啊,和来自几百年后的自己有着共同的频谱,在这一刻激荡。
“如果做了皇帝,我要以大同为目标,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秦舞阳也眼睛红红的,举杯敬酒。
“舞阳愿豁出命保三爷平安,三爷平安也就是大明的大同世界平安!”
多好啊,肝胆相照,朱允熥感慨万千,正这时候,那位刚刚他吩咐去找豆腐干和酒的侍卫进屋来,带来一碟豆腐丝,浇了香油伴着芝麻,一碟豆腐干,五香味。
朱允熥见那侍卫盯着罗四虎满眼的凭什么啊,我也想坐下来喝点儿成不的委屈小脸色。
“我让你多拿两壶酒的意思就是,两个人喝多没意思,坐下坐下,一起喝!”
那侍卫喜不自胜,坐了下来,恭恭敬敬给罗四虎和朱允熥敬酒。
三个人喝酒,自然就不能再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但也不至于冷场,那侍卫先提议为前几天痛打侵入兰苑的陌生男子的罗四虎敬酒,继而问朱允熥怎么发现这么一练武大才的。
秦舞阳和朱允熥天马行空地胡说,听讲的侍卫什么都信,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味道。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朱允熥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还没杀过人,四虎,你教我一招保命的杀人技,紧急的时候用得上。”
秦舞阳慨然起身,管那侍卫要了把短刀,请侍卫伴作对手,先演了遍,瞬息就把刀架在那侍卫脖子上。
朱允熥自然没看清,于是秦舞阳重来一遍,慢慢地动作,确保朱允熥看清。
看清还不算,秦舞阳又请朱允熥下地来,亲手教着比划一回,这回便好多了。
如此者三,朱允熥再以秦舞阳为对手练习那个出刀法,已熟练无碍,刀背可架在侍卫脖子边上了。
他紧盯着刀锋看,心里不知如何的起了邪念,觉得杀人其实如此容易,易如反掌都不足形容。
眼看着那锋利的刀锋在侍卫脖子边上划来划去,只消手腕轻转,利刃定将动脉血管割破,像水管破了条缝顿时大水漫灌,谁也堵不住。
自己醉成这样,旁边有人为证,只是练习用刀之法时不小心没控制好分寸。
有谁能说什么?
“刀法哪是一天能练成的,还要多练!”
秦舞阳猛的由朱允熥手中夺了刀子还给侍卫,自己大口饮酒,给朱允熥面前空杯子斟满。
朱允熥心砰砰地跳,觉得被秦舞阳看出邪念来,回座一口将杯子里酒干了,秦舞阳又再斟满。
一口气朱允熥喝了三杯,秦舞阳倒了三杯。
“三爷,喝差不多了,早点儿歇息吧。”
说着秦舞阳拽着那侍卫便走,侍卫不肯,还要多留会儿,被秦舞阳生拽着拖走。
朱允熥觉得好好的一顿酒忽然变成这样,满心郁结,将三支酒壶里的残酒全倒在一处,像喝可乐一样咕咚咕咚全灌进喉咙,只希望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
他飞快地坠入醉乡,睡不一会儿又醒来,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件事抓紧时间办了,办完后困意又一次袭来,将他整个的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