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朱允熥打了个寒战,越发怕起来。
“我确实没有驱使老虎,害我二哥,母亲,这事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要是母亲只盯着我不放,那多半真凶就让他逃了。”
吕氏表情既怒且迷惑,脸上抽搐好连连,忽然招手,一个婢女由门外进来,手中托着一壶酒。
朱允熥还在想这是做甚,手臂已经被人又牢牢地由后擎住,两个粗壮的卫士夹住他动弹不得。
“老三不想说,我也不能打你,但这事必须有个结果。这是西域来的软香酒,喝下去人迷糊得什么都肯说,会有点儿狼狈,我这是为了找到那只虎,你可别怪我。”
吕氏说罢手上做个动作,两个卫士上前,如刚刚那样牢牢反剪住朱允熥双臂,令他丝毫动弹不得,另一名卫士上前捏住朱允熥下巴,显然预备要强灌,手上还没用力。
朱允熥心里明白极了,这是吕氏给自己最后说话的机会,要么承认自己结交的奇人异士驱使老虎吓唬朱允炆,要么她就要灌自己那什么软香酒了。
能让人迷糊得什么都肯说的酒,能让人说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吗?
朱允熥脑子里各样念头飞转,如何藉着最后一次机会说点儿有用的。
“这其实是鸩酒,对吧?”
这话是有点儿突兀,不突兀怎么体现得出震撼?
吕氏脸色大变,浑身哆嗦,脚下连退两步,想要逃似的,勉强站定。
“你娘去世的时候,我不在春和宫,带你二哥回我自己家省亲去了,我不在。”
声音既弱又战栗。
朱允熥心头大震,恍惚了一下,觉得眼前场景好像被剪掉了好几十帧,她干嘛说我娘去世的事,我娘去世和这酒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便心头雪亮,如坠冰窟里。
你这是自己承认了啊!原来自己的亲娘,当年去世竟然是被你害的!
终究这事已经太久远,他恍惚一下,又想到另一件事。
那大哥呢,大哥是怎么去世的?
这恶女人敢给自己妈妈投毒,竟然敢连着给自己大哥下毒么?
不止给大哥下毒,现在摆明了要给自己下毒?
以前亲娘是怎么去世的自己完全不知道,大哥得病去世自己才四岁也没了印象,必须得挨个找当时知情的人问,自己可是在大庭广众下被这位庶母给下令押走的。
押走后要是暴死难道众人还不觉察这是她害死的?
她但凡有点儿理智,怎么敢的啊?
皇爷还在呢,这些看不到吗?
自己死了,朱允炆的皇太子位还坐得下去?
这事过于离谱,以致看起来根本不可能。
“我死也不会喝的,你死了这条……”
捏住朱允熥下巴的那名卫士手中猛地用力,令他疼得张开口,另一只手抓住他头发,令他没法后仰躲避。
手托酒壶的那名侍女楞一下,飞快上前两步,将酒壶口朝朱允熥张开的口中灌下。
朱允熥只觉辛辣的液体灌进口中,顺着舌头喉咙滑进食道,飞快胃里便已灼烧起来。
这和计划好的情形完全不同,过去十个月朱允熥设想过无数回遇到极端情况下的脱离形式,最担心低头见胸前冒出了箭头,那是宅男系统也救不了自己的突如其来,唯独没想过被灌毒酒的情形。
哪怕这辛辣的液体灌进口前一秒钟也好,那时自己还可以霎时脱离这个真实的世界,毒酒进咙,一切都来不及了。
酒在腹中烈火一样烧起来,像一根蜡烛由内部点燃,烧向四肢八骸。
朱允熥用力挣扎,被那几名卫士牢牢地钳住手脚,丝毫不能动。
原本只是焚烧,某个时刻腹中忽然绞痛,像肠子搅在一起,被人用力地拉扯,剧痛疼得朱允熥汗水和眼泪齐下,身子扭曲得像煮熟的虾。
他啊啊啊啊的惨叫,对抗那极度的疼痛,身体里到处都在破裂,鲜血不断的由眼睛,耳朵,鼻子,嘴里冒出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也许,根本就没有系统这回事,也没有穿越这件事,一切都是一个孤独的,从小失去妈妈,备受欺凌的小孩子想象出来的。
没有未来,没有未来的一切,大明,大清,共和国,关于未来的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他终究躲不过命里的一杯毒酒。
身体里所有力气在跟剧烈绞痛的对抗里消耗殆尽,也许这就是生命终结的方式。
耗尽。
耗尽一切。
连眼帘子都睁不开,黑暗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