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男人的死,或许是那位才八岁的渡尘做的,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那些男人对他的心思。
于是,在他们动手之前,他先行一步。
逃难的路上,那么多快饿死的人,比起他这个八岁小孩,不够一顿饱的食物,那五六个成年男子,明显更有吸引力。
小孩他许是天生聪慧,天生的会用简单的言语,来挑动别人的情绪,诱导别人。
被饥饿折磨的胃部快要吞食自身的难民们,属于人的情绪已经全都被饥饿和活着两个目标给完全取代了。
他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考,在听到有食欲可以饱腹后,他们像野兽一样被触发了求生的本能,什么都顾忌不得,猩红着一双双饥肠辘辘的眼睛,扑向了那六个成年男子。
谢昭端起茶杯,茶水的平静被涟漪打碎,他轻抿了一口清茶,抬起自己平静的眼睛,与悟缘主持对视:“主持游行红尘,心如明镜,见多识广,应当对那六位男子的死,有所猜测。”
悟缘静默下来,谢昭搁下茶杯,“主持可曾后悔过自己当初救下了他?”
悟缘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句额弥陀佛,“贫僧正因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同寻常,才将他收为佛门弟子。贫僧并不后悔,渡尘身为贫僧的弟子,如今踏上了不归路,是贫僧这个师傅,教导不善,未能及时察觉到弟子内心的心魔,开解劝引他走向正途,实在有愧这师傅之名。”
谢昭觉得,渡尘是不幸,也是有幸的。
“太皇太后在贵宝寺,平日里做些什么?”
谢昭换了话题,悟缘也将自己的种种情绪收敛下去,“太皇太后是虔诚向佛的,每日里除了早课晚课,其余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居所打坐诵读佛经,偶尔,太皇太后于佛法上有不之处,会派人请寺中精通佛法的弟子过去解读,从前,寺庙中佛法精通者是渡尘,后来渡尘离开了,便由贫僧为太皇太后解读佛法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谢昭眸色微闪:“渡尘曾为太皇太后解读佛法?”
悟缘知道他是误会了,解释道:“陛下放心,渡尘他从前为太皇太后解读佛法,身边还有其他弟子陪同,他并未对太皇太后做出不妥之举。”
谢昭轻轻笑了一下,“朕知道了。不知道主持是何时发现渡尘心态有异的?”
渡尘隐隐透露出异样的时间,对于悟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他不用回想,便脱口而出:“庆元十一年,中秋之夜,那天,正是渡尘的生辰。”
渡尘自入佛门后,一直很遵守佛门戒规,那天,他却逃了一天的课,等到半夜回来时,浑身的酒气。
已进十六岁的少年,这些年被佛门养的很好,师兄们关照他这个最小的师弟,师傅与其他长老也都对他十分宽厚,他长得越来越端正清秀,因为长年泡在佛法之中,青涩少年的身上多了些脱俗出尘的味道,加之因幼时之故,他性子很沉稳安静,二者不同的气质相交,身上简单的灰色僧袍,反更衬得他如佛祖坐下的佛子。
悟缘一直在他屋里等他,最后三弟子告诉他,渡尘在他房里。
他满怀紧张和担忧的过去,看到醉醺醺的渡尘,眉头紧锁,“悟生。”
少年老成的小和尚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声音低得有些含糊:“师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