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含璋喝了口姜茶,缓缓道:“就是陛下在病迁所看见的那些人,他们多数是富贵子弟,佛像也是最先被他们请回来的,他们供奉后又传出一些佛像灵验的事,就这样一传二,二传三,听得人多了,底下的人也都怀着期许,跟着请佛像。”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看着眉眼沉沉的谢昭道:“说来也是有趣,这场时疫,富贵者,感染最深,贫困者,却是感染最轻。以往那些时疫,可不是这样。”
姜茶下肚,热辣灼喉,谢昭再次想起了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姜慕。
他默了默,直接将剩下的姜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碗,抬手去解挂在腰间的荷包。
“让人给我一个干净的碗碟和一把匕首。”
谢含璋自无不应,东西很快给他拿来。
谢昭取出荷包中发热的血檀,抽出锋利的匕首,刀刃贴上血檀,慢慢刮下它的粉末,红色细腻的木粉,纷纷扬扬的落在洁白的碗碟中。
外面天地的寒风大雪纷飞,这里,血色木粉也在刀刃的剐蹭下,不停的飘落进瓷碗中。
谢含璋静静地看着谢昭动作。
手中的血檀握得掌心热出细汗,谢昭停下,将血檀又重新放回荷包中,在腰间挂好。
“走,再去趟病迁所。”
谢含璋陪着他一块儿。
毛太医见他们才回去,又过来,正欲行礼,被谢昭止住,“毛太医,将这些粉末兑水化开,试药看看。”
毛太医接过他递过来的碗,掀开盖在上面的手帕,瞧清里面的红色粉末后,有些皱眉,谨慎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谢昭道:“陛下让我带来的一种奇药,名字不宜告知。这场时疫来势汹汹而又处处诡异,毛太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若是没有效果,也无大碍。”
他说得全是事实,毛太医从医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遇见过如此奇怪的时疫和脉象。
人命要紧,毛太医只好听谢昭的意思,将红色粉末挑了一点,用热水化开,等它温度差不多了,让力气大的禁卫掰开执欢的嘴巴,灌下去。
“药力生效,需要等一会,康王殿下跟这位真侍卫不如先回去吧,若有结果,我立即派人来告知二位。”
谢含璋看了一眼谢昭,婉言拒绝了,“外面风雪大,来回太过麻烦,我二人就在此坐等片刻好了。”
毛太医叫人搬来两把椅子,他自己也坐到放着药材跟笔墨纸砚的桌子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执欢。
谢昭与谢含璋亦是如此。
几位地位高的人都这么做了,屋里站着打杂的下人跟禁卫也莫名紧张起来,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十几双眼睛盯着执欢,执欢毫无反应。
她面颊十分粉红,神色有些困倦的模样,嘴里还喃着:“我是凤凰,我是皇后,皇帝表哥”之类的话。
风声在外呜咽,一刻、两刻……
两盏茶的时间到。
谢昭眉眼忽地锐利起来,背脊挺直,死死盯着面上毫无异样反应的执欢。
他闻到了!
涩苦的香气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谢昭目光敏锐的发现,执欢脸上那种桃花一样的颜色消退了一些。
他放在膝上手悄然紧握,又过去了一刻钟。
“这、这这……”毛太医一双老眼赫然睁大,“她的脸……!!!”
执欢的洁白无瑕的面孔开始如瓷器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缝。
然后……
谢昭眼眸一凝,执欢的脸皮和血肉像被火烤化了一样,顺着她的下颌骨流落了。
毛太医十分无助的四下张望,最后将视线定在谢昭身上:“真侍卫,这?”
谢昭没看他,只是道:“这女人此前被人用邪术换了脸,毛太医不必在意。麻烦你上前替她诊脉。”
毛太医:“!!!!”
毛太医一把年纪了,经历的多,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就很快恢复正常,十分淡然的抓起执欢的左腕诊脉。
诊着诊着,毛太医眉毛又抖了,赶紧换了一只手,两只手来回诊了五六遍,期间他还想在执欢那张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上看看。
毛太医最后认了,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真侍卫,陛下给的药,真乃神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