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谢昭的眼神平静。
他贵为皇帝,换了其他人,此刻早已经被吓得跪地请罪了。
谢含璋仍旧淡然的站在那里,温润的眉眼,不躲不闪,就这样与谢昭对视着。
这是冒犯。
谢昭想,自己该治他一个不敬帝王的罪名。
心底思绪活络,面上平静地像是生气了。
“陛下。”谢含璋唤他,“臣,诚心之言,何来欺骗呢?”
他没有害怕,没有畏惧,坦荡到让不知情的人会认为是谢昭在莫名其妙的猜忌,是谢昭在故意挑刺。
“呵呵呵……”
谢昭倏忽低低地轻笑出声。
他与谢含璋自幼相识,算是另类的竹马之友。
十几年的相交,彼此内里是个什么东西,都心知肚明。
披着一张温和君子的皮,头顶再挂着一张熟读圣贤书的牌子,不会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仁义君子。
他不信什么神佛天命,谢含璋这个比他还要冷心冷情的家伙,难不成还信了这狗屁言论。
“唉……”谢昭止住笑,长呼出一口浊气,“含璋,天命之说,你真的是诚心所言吗?”
他再三相问,谢含璋温润的眉眼比冰面还要平静无波,“臣,绝无虚言。”
谢昭唇角的弧度微冷,“是吗?那如果天命之说,是朕与天下皆亡,朕与天争一线生机,含璋如此笃信天命,要站那一边呢?”
他手中的折扇收起,不轻不重地点上了谢含璋的心口。
谢含璋眼眸都不低垂一分:“陛下与臣总角之交,臣又为陛下臣子,自是与陛下一路而行。”
谢含璋说话,总是那样不温不火,眼神淡然自若,让人很轻易地想要相信他的话。
谢昭定定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抵在他心口的扇子收回,“时候不早了,含璋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不说信与不信,连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
谢含璋微微拱手:“臣告退。”
目送谢含璋离去,谢昭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着自己的掌心。
身后的小喜子见谢含璋离开,他躬身上前,“陛下,夜已深,可要回宫休息?”
“不。”敲点掌心的动作兀地停下,他道:“去刑部大牢。”
夜深人静,刑部大牢的狱卒坐在板凳上,抱着刀,眼神清明的没有一丝睡意。
听到脚步声,狱卒顿时警惕起来,“谁?!”
谢昭的身影自门口拐角处慢慢走了出来,墙壁灯火的照映下,狱卒看清了他的面孔,忙起身上前:“见过陛下。”
谢昭摆手让他起来,“姜婉姐弟二人如何?”
一提起这二人,狱卒的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回陛下,他们安静的很,就是……就是那姜慕,他那具诡异的身体,前些日子,竟然像蜡烛一样,突然融化了一大半,如今已没个人样了。跟他同住一间牢房的姜婉,被吓得不轻。”
谢昭神色平静,“带朕过去看看。”
走到关着姜婉姐弟二人的牢房时,谢昭看着空荡荡的,只有姜婉一个人的牢房,眸色暗沉。
一旁的狱卒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将牢房四下都仔细扫视了一遍后,豁然转身跟谢昭请罪:“陛下!卑职看护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谢昭让他起来,“姜慕身怀古怪,已非常人,他若是要逃,寻常人再怎么严防死守,也无济于事。”
狱卒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谢昭看向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姜婉,“把她给朕带出来,朕问问话。”
狱卒动作麻利,赎罪的心思,三两下,就将头发凌乱的给抓了出来。
姜婉挣扎间看到谢昭,她嵌在脸上的两颗眼珠子,顿时瞪大到了极致,她跪在地上,什么也顾不得,惊惧惶惶地往前爬,抓住谢昭的垂落的衣摆,“皇帝!陛下!姜慕死了!姜慕他是个妖怪!他死了……他死了……死了……”
谢昭垂视着惊惧不已,言语无措紧张的姜婉,果真如狱卒所言,她被吓得不轻。
他不急着将自己的衣摆从姜婉手中抽出来,垂眼俯视着她的惊惧,“姜婉,姜慕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姜婉瑟瑟发抖,摇头不敢回想作答,谢昭语气顿时冷了下去,“不想说?不想说的话,不如就去陪姜慕吧,好歹姐弟一场。”
他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会意,上前去拉姜婉,姜婉顿时如受惊之鸟一样,用力的挣扎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