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余此刻所用的这套功夫,自然就是过去三年他跟随邓坊主学习的那一套【八卦游身掌】了。
由于这套掌法源自中原,南疆地界非但极少有人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小余眼下这一施展开来,立刻便让丁老大眼花缭乱,措手不及,只能屏气凝神,小心应对小余神出鬼没的双掌。
算来这还是小余第一次使用【八卦游身掌】正式对敌,十多招一过,只觉愈发得心应手。他见丁老大拳头上的劲力十足,威力果然是在只有十几岁年纪的丧彪之上,倒也不敢和对方硬碰硬,只是踏着先天八卦转后天八卦的方位,全力施展开身法游走佯攻,从中寻找克敌制胜的机会。
转眼间场中两人便已激战数十招。伴随着小余的身法招式越来越快,四下众人看在眼里,仿佛只剩一团模糊的白影环绕着当中赤裸上半身的丁老大来回奔走,直看得所有人惊骇不已,也终于明白了这白衣少年为何要让大家替他空出这么大的一块地方。
尤其是丧彪和小帅,更是看了一个目瞪口呆,想不通这个和自己一同加入夜神殿的小余,这些年来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等神奇的武技?
随后又是三十多招过去,尽管丁老大全程瞪大双眼,依然没能看懂小余的身法招式,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能和对方正面交手一招,越打越是心惊。
其实这倒不是丁老大愚钝,而是这套【八卦游身掌】本就繁琐至极,包罗万象,就算是小余自己,也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能记清当中所有变化,从而渐渐入门,又岂是丁老大片刻间便能看懂识破的?
眼见自己无法破解对方的招式,那丁老大急中生智,索性将心一横,再不理会小余的身形动作,只管朝四面八方一通盲打。每一拳攻出,拳风中都带有一股足以凝水成冰的寒气,其势犹如冬雪般凌冽。不少兵坊的教众识得他这门功夫,纷纷惊呼道:“是丁老大的【大寒真气】,这小子死定了!”
原来夜神殿的人界虽然有不能传授内力的规矩,但却只是针对寻常的灰衣乃至白衣教众。至于人界各坊的坊主,又或者是各坊的首脑人物,要么是由地界四堂的教众被直接派遣下来任职,要么也能破例进入地界深造一番,所以或多或少也算步入【炼气】境界的高手,具备一定的内力修为。
而眼前这个丁老大身为兵坊数一数二的人物,最擅锻造各种兵刃,为了能在兵坊常年的高温酷热中锻造,这才被破例传授了夜神殿【大寒真气】的内功心法。之后历经二十多年的勤修苦练,丁老大的这门内力已经颇有造诣,俨然成为了兵坊里的第一高手。
此时伴随着丁老大全力祭出他的【大寒真气】,阵阵阴风之中,小余也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冷颤,只能加快脚下步伐,将原本的八卦方位演变成八八六十四卦,以当中的丁老大为圆心,方圆三四丈范围内都是小余来回游走的白色身影,从而继续僵持,只等对方露出破绽。
如此一来,场中两人虽未正式交手,但也相继激战了一百多招,都有不少的消耗。小余消耗的是体力和精力,额头背心都已布满汗水;而丁老大消耗的则是内力真气,头顶上方渐渐有大团水气升腾而起。
终于,自幼便在山中狩猎、受尽各种磨难的小余,到底还是咬牙坚持到了两百来招。但丁老大全力施展的【大寒真气】消耗极大,终究难以为继,渐渐地不但拳劲减弱,就连手上的招式也随之缓慢了下来。
在这当中,四处游走的小余其实已经发现了两三次机会,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击命中,却因忌惮对方那深厚的内力,不敢保证自己的出手一招能够击倒对方,所以只能隐忍不发,继续寻找更为合适的机会。
一直到丁老大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整个人也已接近强弩之末,小余才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一战自己已是胜券在握。
然而看到丁老大那惊恐交加的脸色,还有周围数十名兵坊教众焦急的目光,他突然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和丧彪较量时的情形,不禁将心比心,暗道:“丧彪一向争强好胜,我尚且要给他留点面子。这丁老大是兵坊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此刻又当着这么多教众的面。我若是当真击败了他,反倒有些不妥。”
想到这一点,小余心中便已有了盘算。待到丁老大双拳使老,再一次露出破绽之际,小余便游身靠近,伸手在对方那光秃秃的头顶上轻轻一摸,然后立刻遁走到三丈开外,喘息着说道:“丁老大,我……我打不过你!大家就算平手,好不好?”
话说小余的身法极快,这一摸更是肉眼难见的迅捷,再加上又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在场众人全都没能看出其中玄机,还以为是小余自己怯战退开。
只有丁老大自己的头顶被摸,心知肚明。哪怕对方这一摸全无力道,甚至以这白衣少年的功力,就算是结结实实一掌拍中自己脑门,也未必能够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对方手里倘若有一柄利刃,那么此刻的自己岂不是已经脑袋开花了?
想到这里,丁老大立刻明白这白衣少年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又或者说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当即喘息几声,沉声问道:“你想怎样?”
小余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饶了我的这个朋友,我让他给你磕头赔罪!新仇旧恨,从此一笔勾销!”
丁老大目光微动,疑惑地问道:“这小杂种……他肯磕头赔罪?”
谁知丁老大到底还是高估了小帅的为人。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小帅便已径直跪下,朝他“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大声说道:“丁老大,我黎文帅给你磕头赔罪了!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过是睡了你的女人,今天给你磕头赔罪,大家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你要是再找我麻烦,那就是你气量狭小了。”
眼见小余在兵坊教众面前给自己留了面子,小帅也当众磕头赔罪,丁老大思前想后,最后只能顺着台阶下,兀自冷哼一声,向小余说道:“小兄弟武技高强,姓丁的今天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卖你一个面子……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小余回答道:“我姓方……”
说着,他想起白教头替自己报名参加神殿选拔之时,曾替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又补充说道:“……方余。”
丁老大点头说道:“好!方兄弟,今天姓丁的看你的面子,暂且饶了这小杂种的狗命。你们带他回去好生管教,以后休要让我再看见他!”
小余急忙道谢,生怕迟则生变,便向丧彪示意先带小帅离开。谁知丧彪却狠狠瞪着他,脸上神情意味深长,缓缓问道:“那天夜里你和我动手,为何没用刚才那套武技?”
小余微微一愣,哪有工夫在这个时候和丧彪解释?当即拉起小帅,一路往人群外走去,只想赶紧离开此地。丧彪见状,也只能寒着脸紧随其后。
却不料三人刚刚走出人群不久,小帅突然一抹脸上的血污,露出他那俊俏的面容,回头向兵坊众人笑道:“姓丁的,你刚才自己说的,今天要是放过了我,我就是你爹,你是我儿子!”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不等大伙回过神来,小帅已撒腿狂奔,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丁老大暴怒的声音回荡于四野,厉声骂道:“小杂种,千万别再让老子撞见你!再让老子撞见,老子把你肚子里的屎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