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十四年前就已经被仇家满门屠尽的方黯天,又怎么会有自己这么一个后人?
而且自己这个中原人士,又怎么会流落异国他乡,自从记事以来,便一直生活在这南疆地界的大越一国?
白教头见小余陷入沉思,似乎也能猜到此刻他心中的疑惑,补充说道:“除了邓坊主讲的这些,我还凑巧知道另外两件事……”
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夜神殿里私下早有传闻……说住在天界里的那位主子,也便夜神殿当今的圣女,过去曾和中原的那位方黯天有过……有过一些交情……
第二件事,则是十四年前……我知道那位主子曾经去过一趟中原。按照邓坊主所说的时间,应该正好是在方黯天满门被灭的前后……”
伴随着白教头的这番话出口,他们两人今夜想要告诉小余的事情,就已经很明朗了:
十四年前,中原武林第一人方黯天被仇家诛杀满门,正好南疆夜神殿的圣女前往中原,因为曾与方黯天有旧,于是便将方黯天家中侥幸存活的一个后人带回了南疆。
而这个方黯天的后人,就是如今正好十四岁年纪、习武天赋极高、来自中原且同样姓“方”的小余?
陡然得知这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小余一时间显然有些难以接受,只是默默坐在地上,反复思索他们讲述的所有内容。
随后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假设我当真是方……是那位奇人的后人,是被这夜神殿的圣女带到了南疆。那么她把我带来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白教头说道:“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么天界里的那位主子此举,就只有两种目的……
其一,是她看在与方黯天过去的交情上,想要好生照顾并且安顿好方黯天的后人……
其二,则是要将方黯天的后人培养成材……待到长大之后,回中原找出当年灭门的凶手,从而替方黯天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同情,望着小余说道:“显然,她并没有照顾你,也并没有好生安顿你……所以她将你带回南疆,就只可能是第二种目的……”
小余再次陷入沉默。
没错,倘若自己果真是那位方黯天的后人,身负满门被杀的血海深仇,于情于理,当然应该查明当年的真相,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而这,显然也就是夜神殿的圣女将方黯天幸存的后人带回南疆的目的。
可是白教头的这番分析看似合情合理,当中却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想要将方黯天后人培养成才,而且还要回中原找出当年的凶手、替方黯天报仇血恨的那一位夜神殿圣女,对于自己这个“方黯天后人”的安排,又或者说是态度。
当下小余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如果我是方黯天的后人,圣女将我带回南疆的目的,也是为了要将我培养成才,日后回中原报仇。那么就算她暂时还不肯告诉我真相,也应该有所安排才是。且不说她传授我什么好深的本领,最起码至少也该护我周全,保住我这条性命才是。
可是从小到大,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受到过什么特殊的保护,更没有什么人在暗中相助?她既然对我寄予厚望,想让我学好本领回中原报仇,那么过去的这十几年来,为什么又会对我不管不问?”
对于小余的这一疑问,白教头不禁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因为……这同样也是我心中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说着,他抬眼望向一旁的邓坊主,继续说道:“……幸好,最后是邓坊主替我解开了这一疑惑……”
邓坊主便接过话头,说道:“我虽然没见过神寂山天界里的那位主子,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家同样是女人,换位思考,我或许能够明白她为什么会是如此安排。”
她随即望向小余,缓缓说道:“倘若我是那位主子,我喜欢的一个男子遇害身亡,却留有一个后人,那么我一定想要将他留下的这个后人抚养成人,由他肩负起替这个男子报仇的重任。
可是这个男子留下的后人,却并不是我和他之间繁衍的后代,非但与我全无关系,甚至还有可能是他和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每次看到这个男子留下的后人,我不但不会感到欣慰,反而会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怨恨!
所以这个男子的后人对我而言,就仅仅只是一件复仇的工具。就好比是为了替他报仇,要让我将一块顽铁铸造成一柄复仇的利剑!
那么问题就来了,倘若这块顽铁不堪重任,本就不是铸剑的材料,那我又何必要花心思去铸造它?
嗯……于是我将我心爱男子的后人带回南疆之后,绝不会一上来就花心思培养于他,而是要将他置于最恶劣的环境之下,任由他自生自灭。他只有凭借自己的本事存活下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才有资格背负起复仇的重任,从而获得我的认可和指点,甚至是将夜神殿至高无上的【花月神功】传授于他!
至于这南疆地界上最为恶劣的环境,自然莫过于将这个男子的后人交给夜深殿外派的教众收养,让他和成千上万个夜神殿的备选教众一样,只有通过生死选拔,才能活着加入夜神殿,然后用他的行动,一步一步证明自己的价值!”
话到此处,邓坊主的话便已说完。而这也是同为女人的邓坊主,对于小余和白教头这一疑问的解释。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整间石室里安静地只剩他们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