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乡并不大,管亥所部很快就完成了集合。
在街道正中,各队阵列整齐,清点人数。
侯清首先前来汇报:“辎重队三十人全员到齐!”
接下来是邹昂,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丙队尚有两人未到。”
管亥的眼睛如寒光一般扫过去:“我给你的命令是把守北门。你下令,让他们到城中劫掠了么?”
邹昂哪里见过管亥如此眼神,当即低下头道:“没,没有!”
“擅离职守,集合军令响起而不至,该当何罪?”
“军法当斩。”
邹昂声若蚊蝇。
“大声点,我听不见!”
“军法当斩!”
闻言,众人无不悚然。
炅母的神色有些尴尬,他强笑道:“管屯将,一日破城,都是咱们兄弟奋勇杀敌的功劳。
那些人却一窝蜂的都去抢钱粮和女人,没道理咱们不去吧。”
管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说的对,你这一队,我没有下令。
你们去抢掠,没关系,毕竟你下令了么。”
说到这里,他脸色板起,厉声喝道:“但我现在集合军令已响,你的人到了多少。”
“尚有三人未到。”
炅母也低下头,其中还有一个是他族中兄弟,叫炅晖,心中一时焦躁。
环顾左右,忽然发现调到邹昂队中的老兵也不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听人说,老兵是从战场历练几十年下来的老人。
最早跟着管亥不说,军中很多军规军法和训练的细则,都是此老帮忙拟定的。
一时之间,气氛压抑,管亥看向吴涛,道:“还有最后一轮哨声,吹完不到,军法处置!”
“唯!”
吴涛消瘦黝黑的面容上,坚毅却没有表情。
又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两人抱着铠甲,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看着整齐的队列,两人脸色发青,急忙入队。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一个消瘦的黑影蹑手蹑脚的靠近,看身形,正是老兵。
他见情形不对,还想偷偷的插入队列,早被邹昂带着两人上前,直接压到阵前。
“抓俺作甚,抓俺作甚?”
老兵缩着脑袋,有些惊恐的挣扎着。
被压到管亥跟前,他登时噗通一声跪下,口中连道:“管君,管君,俺老头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腿脚不好啊!”
他的铁胄掉在地上,露出满头花白的银丝。
管亥并未吭声。
不多时,炅晖也悄悄抵达,他同样想趁着夜色混入队伍,但也被炅母压到了管亥跟前。
到了目前为止,还有一人未到。
管亥转过身,看向众人,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炅晖和老兵,怒其不争的说道:“我管谷自成立以来,首重法纪。
我没有想到大军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作战,就有两个什长罔顾军纪。
老兵,你从军多年,这军纪也多由你编撰,你有何话说?”
“管君,俺老头实在是腿脚不好,腿脚不好啊!”
老兵匍匐在地上,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另一边,跪在跟前的炅晖,也是不住的叩头。
“军法处置。”
“管君,俺不服,咱们藏在山里,本来就是山贼,说什么军法!”
老兵忽然抬起头,大声叫道,“咱们出来,本就是劫掠的,哪有山贼劫掠要被杀头的道理!”
管亥转过身,看向老兵的目光,怜悯又冰冷:“谁是贼,谁是官?
即便是贼,那我们也是要守军法的贼。
我今日杀你,杀的不是你抢东西,杀的是你不守军纪!
把这不守军纪的两个什长,斩了!”
“吗的,要杀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老兵忽然一个鱼跃冲向管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利刃,速度快如闪电。
“小心!”
“啊!“
众人大惊失色,管亥一个侧身,正要出手。
那老兵在半空中,身子忽然诡异的一扭,向着侧面逃去。
他的身子如鬼魅一般,左突右冲,呼吸之间,就跑到了十丈开外。
“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去,正中老兵的大腿。
“哎哟,哎哟!”
老兵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他身子如泥鳅一般,直接爬起来就要向前跑。
邹昂等人终于追了上去,两人一边,死死的架住老兵,将其拖了回来。
“管君,饶命啊,饶命啊!”
老兵见逃不掉,凄惨的大叫起来,“俺还有用,俺知道地形,俺知道军法,俺......”
管亥神色不动。
邹昂等人押着老兵,便要斩首。
陡然,老兵再次抬起头,道:“管君,俺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今天这事,俺认栽,是俺咎由自取。
不过,俺家中还有婆娘,已经怀胎三月,还望管君多多照应。”
之前婚配,老兵也讨了个婆娘。
管亥点点头,沉声道:“我管谷本就有法纪。
只是你不是战死,你孩子无法继承你的财产。
但你放心,管谷会把你孩子养大,希望他能洗刷你的耻辱。”
闻言,老兵彻底瘫了下去。
邹昂手起一刀,砍下了老兵的头颅。
看到这一幕,众人无不惊恐战栗,震慑的几乎说不出话。
“母大兄,俺不想死,俺不想死啊,俺刚娶的婆娘......”
炅晖吓得尿了裤裆,他爬到炅母身边,抱着炅母的右腿,痛哭不已。
炅母张了张嘴,却觉得口舌干燥,看着不远处老兵的头颅,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这个豪爽的汉子,方才嘶哑着嗓子道:“你婆娘若是有了身孕,大兄替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