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年闰五月初八。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照耀着古都金陵。
一个庞大的东方帝国,犹如一只打盹的老虎,睁着迷离的双眼,冷酷而漠然地注视着天下众生。
大明皇宫,成百上千的宫女太监,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面无表情地肃立在永寿宫门外。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之间换上了厚重的彤云,南京城被扣进一只巨大的锅盖里。
起风了,宫中的树木在狂风的摧折下直不起腰。
随风而来的,是密集的雨点,叮叮梆梆敲打着斗角飞檐,亭台楼阁。
一道道雨帘从天上挂下来,白茫茫一片。
"轰"
一声霹雳,大地在颤抖,天仿佛被斩开了一道缝隙,大雨如注,倾泻而下。
好大的雨啊,痛快,疯狂,恣意汪洋。
南京靠江近海,右山左水,这样的风云突变是再平常不过的。
永寿宫门外的屋檐下,站着徐辉祖、李景隆、骞义等重臣,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望着大雨发呆。
永寿宫内,朱元璋安安静静地躺着,世间的喧嚣根本打扰不到他。
他的儿子们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很快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他们的父皇没有死,只是暂时晕厥了。
太医们忙碌地进进出出,脸上满是焦虑、担忧、恐惧。
朱允熥站在一旁,拳头紧紧握着,眼神里藏不住的焦急,"皇祖怎么样了?”
太医们对视了一眼,“太上皇年事己高,积劳成疾,病情不容小觑,微臣等定当尽力竭力.....”
又在例行公事背医书。
朱允熥的脸色变得苍白,"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皇祖。"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也不信。
太医们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朱桢和朱椿窃窃私语了一会,对朱标说道:
"父皇这儿有臣弟等,皇兄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会吧。"
朱标眉头紧锁,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老父亲生死未卜,他哪有心思歇息?
朱允熥也劝道:“六叔和十一叔言之有理。这里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朱标看着朱允熥,心中稍感欣慰,“好吧,那朕就去偏殿小憩片刻,有事立刻来报。”
朱标离开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朱元璋的嫔妃们悄无声息站在帘子后面,只有宝庆一直在吵嚷: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看看爹!"
一会又哇地哭了。
朱允熥隔着帘子说道:"小姑姑,你出来吧。"
宝庆泪水涟涟钻了出来,抓住朱元璋的手,哭喊着:
"爹醒醒,爹醒醒!"
"爹!爹!"
叫了几十遍,一点回应也没有。
宝庆突然拽住朱允熥袖子,仰着脸哭道:"熥哥儿,我爹是不是死了?"
闻者无不落泪,帘子后面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朱允熥抱住宝庆,轻声安慰道:“小姑姑,皇爷爷只是睡着了,他会醒过来的。”
宝庆抬起头,泪眼朦胧。
“爹的手好冷,他真的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