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小花坛附近只剩下了顾易微微颤抖的气喘声。
树随风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利剑般的愤怒杀了个空。
当声音消弭在天际之上,夏日温暖的风依旧吹来,枝繁叶茂的大树依旧茁壮,而那轮高悬在天际之上的太阳更是照常散发着公平的光明。
顾易意识到,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
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之中,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渺小而又微不足道,甚至连一粒砂都比拟不上。
可偏偏时代却又是千千万万個人所共同推动组成的。
在变迁与前进之中,每一人似乎都是错误的,每一个人似乎又都是正确的,也或许在这场滔天巨浪之中,本就不存在常规意义上的“对”或“错”。
忽然,一片叶子从枝繁叶茂的树冠之中落了下来,在空中打了两转,落在了顾易的脸上,悄无声息。
顾易有些迷茫地从脸上拿下这片叶子,它绿油油的,没有任何枯黄的迹象,可却还是从大树上落了下来。
而此时,桃花眼姑娘的声音也从他身旁响起,带着深深的震撼余韵和叹息:
“……这首歌叫什么?我好像从没听过?”
顾易张了张嘴,浏览了一下这首来自系统中的歌曲,这首歌的名字有些奇怪,甚至其中那个名叫“石家庄”的地方他闻所未闻,也从未去过。
于是,他张了张嘴,接着缓缓开口道:“这首歌叫杀死那个……长子。”
《杀死那个长子》
无情的车祸在十数年前的那个下午谋杀了身为家中长子的大伯,亦如时代的车轮碾碎了曾经矗立在北方平原之上的重工业长子。
说着话,顾易缓缓坐下身来,他看到周围似乎有不少人对他侧目,大概是被他刚刚的声音惊到了,眼神之中带着担忧和警惕。
顾易并不在意这种目光。
事实上,作为一个感性远大于理性的人,一直以来这种目光都会时常伴随他左右……长此以往,他倒也习惯了。
毕竟换位思考,如果他是个活在现实主义中的理性者,对于那些情绪到了就随时随地发疯的神经病,估计他也会忍不住侧目,露出鄙夷的目光。
然而,就在他被这暴躁的情绪压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气喘吁吁之时。
蓦然间,顾易就听身旁幽幽响起了一阵琴弦拨动的声音,像是一只温暖的手轻抚上了他的后背,带着安慰的节奏轻轻地拍打着他,安抚着他激荡的愤怒,和在愤怒挣扎之后遍体鳞伤的痕迹。
顾易有些错愕。
不难分辨出,桃花眼姑娘此刻弹的是《With an Orchid(心兰相随)》。
这首由希腊演奏家、作曲家Yanni做作的纯音乐总是会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顾易犹记得这是自己高中时期下午正课结束后,学校时常会放起的歌,夕阳之下的学校操场上,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泛着金红的暖光,或是三五成群绕着操场慢悠悠地转圈,或是惬意地坐在篮球架下吃着学校栏杆外买来的垃圾食品,带着青春味道的浪漫,在仓促中汲取着难得的悠闲,等待着晚自习的时间到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听觉上的普鲁斯特效应一样,每当这首曲子响起,总是会让他回到那早已模糊了日期,画面却无比清晰的傍晚。
而与原曲相比,桃花眼姑娘指弹的这首《心兰相随》,更是多了一份温暖柔软的温度。
顾易刚刚因激烈而绷紧的身躯渐渐舒缓了下来。
他看向大伯,大伯似乎也被桃花眼姑娘的指弹所感染,表情从刚刚听他唱歌时的畏惧和淡淡惊恐,逐渐变为了缓和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