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给你念过。”
他眉眼低垂,像是怜悯,又像是诅咒,凝视堕落者的丑态,看它渐渐失去人形,念起书里的篇章:
“我们竟然甘受令人厌恶的诱惑!”
“每天,我们都逐步向地狱堕落,
穿过臭不可闻的黑暗也毫不惊惧,仿佛倾家荡产的浪子,狂吻妓女饱受摧残的乳房!”
“我们居然一路偷尝不可告人的幽欢,竭力榨取幸福,宛如挤榨干瘪的橙。”
书页合拢,成为飘逝的沙砾,幻影般的魂灵仍然屹立,注视自己守护的国土,被人强加的责任。
罗素叹息,像是忧郁诗人,面对失败的作品,对路西菲尔言说:
“我曾给你念过许多,读过许多,看过许多,在最短的日子里,给予你最多的恩宠。”
“可你不听,也不遵守,将我的所有言说都当成一场风,你关注的不是我,你膜拜的也不是我。”
“你觊觎的是地位,你崇拜的是神圣与强大,你早已被欲望俘获,成为活的傀儡,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偶。”
“如今你背叛了,我也不责罚你。
苦痛不会是我给你,而是将要从你自身萌发——犹如你用仇恨与鲜血浇灌出的嫩芽。
你只管种下,生长时便不由你来决定了。”
“……路西菲尔,愿你在悔恨时,不会为如今的一切感到难过。”
来人渐渐收敛悲悯,一点点没入土里,半边魂灵打着死亡的标记,如今正要坠入冥府。
他不说为何在面对背叛时念诵这些句子,只让堕落者自己去猜想。
哪怕走在歧路上,千百年以后,终究会体悟其中的意思。
受难者只能咆哮,发出不甘的嘶吼,渐渐从人变成红鳞的大龙,傲慢在头顶交织成冠冕。
此刻,罗马军团已将高塔戍卫,米迦勒正屹立塔顶,身后便是人神共建的奇迹,大仪式的核心。
而路西菲尔却流着血泪,泪水滴在地上便成为铁蒺藜,生满猩红锈迹,遍洒道路,阻碍人们的前行。
它弓起腰,在脊背的剧痛里,从几个巨大囊肿中破出几对翅翼,挂满尸骨,伸展时简直要遮蔽天穹。
它蜷缩指爪,抓碎平地,像是为土地抓出伤口,远方也能感受的震颤便是土地的哀鸣。
当堕落的怪物咆哮,为傲慢与怒火,将残杀的意愿对准罗马众人,便有弄臣和小丑大笑。
“多么可笑。”欲孽会的领袖吹奏小号,在末日般的景象里跳起踢踏舞,而后又抛起一颗颗人头,为此大笑。
“一个傲慢者,堕落到连言语的真实也难以分辨,如今仍要奔赴不可能完成的道路。”
“你的欲望不纯粹,你的追求遮遮掩掩,你的脑子愚钝如石头,你的未来一片灰暗。”
不等路西菲尔去残杀她,此人便率先自尽,将脖颈割断,头颅同众多人头一起坠在地上,嘲讽的笑。
丑恶的龙,红鳞的龙,傲慢的大龙,便只能再度挥舞翅翼,像是过去那样腾飞。
再无昔日的轻灵神圣,路西菲尔所余下的只是傲慢,笨重臃肿的肉体,近乎不死的力量。
“米迦勒!!!”
高塔之上,第二个诞生的天使,如今的天使之首,受皇帝所托护持国土者——米迦勒正握紧火剑。
向着迎面飞来的大红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