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拉齐奥将千眼百手的糜烂孽物丢进火里,走到祭司身边径直站立,身形如落影森长的枪矛。
“千年前我曾与领袖交谈,亲眼目睹他作为凡人时,只身步入内米之湖,高举权杖,橡木密林便让开道路,阿尔忒弥斯与雅典娜随之同行,要与树王谈判。”
“当我见他对平民心生怜悯,为了父亲而跋涉险境,同魔鬼谈判,又愿意在关键时刻舍弃一切——我便清楚,此人正值得我追随。”
“那份闪耀的荣光,那份救世的悲悯,还有握紧权与力的威严,又怎是单纯的战争能够囊括?”
“……你的意思是?”佝偻的老祭司突然焕发神采,眼瞳映着火光,火里是燃烧的妖魔。
“战争是我们的追求,固然令人感动,狂热,愿意投注无边的期盼与热血——可领袖的冠冕,又怎能只有这一颗珠宝?”
“我们的领袖是神!”
拉齐奥扬起手臂,伸出双手,指缝的血腥尚未干涸,还掺杂碎成粉末的骨渣,可此刻的模样却像是更久远时代的祭司。
好像手上尚未干涸的不是血,而是大麦,是献给神的礼物,是所能敬献的最珍贵的东西。
作为军官,罗慕路斯军团的一员,他们最擅长的只有一件事——战争,将生的权利剥夺。
“作为最完美最伟大的全权全能之神,我们的皇帝,我们的领袖,我们理应将最好的一切都献给祂。”
“如果皇帝想要战争,我们便要作为兵锋荡扫一切,焚烧最后的魂灵,直至捧起胜利!
如果皇帝想要和平,我们就是最坚实的盾牌,任何人,乃至自封神明的异端及异教,只能从我们再不能复生的尸骸上踏过!”
“祂的意志即是我们最高的指令,胜过亲情及友爱,胜过一切有限有穷的思考!
因为祂从不作恶,从来心怀悲悯,也不会要我们去行恶事,永远行在正确的路上!
祂的许诺从来都履行,千年之前如此,千载之后亦如此,万古以后更是如此!
神的言语即是我们遵守的铁律,我们应当捍卫,而不是听信战争的痴言——祂乃是斗争,而非存续,更非荣耀和许诺!”
祭司背对林立的篝火,佝偻腰肢渐渐挺直,闻着焦烂的肉味,听着哀嚎声,越发放松,渐渐露出愉快的笑容来。
“是啊。”
无名祭司拉低帽檐,笑得越发灿烂:“祂的许诺从来都能实现,我又为何担忧?”
“是什么时候,我变得焦躁了?或许是玛蒂娜老师死的时候?又或许是我目睹了罗马的崩溃?”
“我曾经无数次羡慕你们这些前辈,能够追随荣光,可当我真正参与进来的时候,我竟然又变得懦弱了,像混进钢铁里的石头?”
“可惜我已经老了,牙齿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掉光了,尸体也被教国锁进白塔,现在徒留一个幻影,无缘你们的欢宴。”
“请代我向皇帝致歉,不能亲身来协助,还要偷偷混进罗慕路斯军团的狼群里,享受不属于我的狂欢,千年前许诺的血腥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