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还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南方已是春意盎然的景象。
临海郡乐安县境内,括苍山下。
人人披甲,上万骑一起出现景象,让南方吴地百姓非常震撼。
江南水乡,何时出现过这种壮观景象?
而且千牛卫不论是皮甲,还是明光甲,都鲜艳明亮,美轮美奂。
地方郡县的兵士,和这一比,简直跟散兵游勇一样。
起初乡民们还很害怕这么多骑兵。
但士兵驻扎在镇外,秋毫无犯。乡民们才宽心许多,停留的时候,会驻足观看。
“长者留步……”
来到乐安的第二日,李瑄率领亲卫来到田间,他看到一名扛着锄头的老农后,拦住询问。
从洛阳出发,用一个月时间,终于来到临海郡。
士兵们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李瑄决定在这里休整几日。
“敢问将军有何吩咐?”
老农看李瑄甲胄明亮,英武不凡,赶紧拜道。
“长者可听说过海贼?”
李瑄向老农问道。
“听过,大海边有百姓逃难到我们这里。”
长者向李瑄回答道。
乐安县距离海边挺远的,他虽年过花甲,却一辈子都未到过海边。
只是听搬迁过来的人说,那里有海贼,杀人劫货,十分凶残。
“长者可认识从海边逃难过来的百姓。”
李瑄又问道。
海贼只能在沿海行凶,不可能离开海岸超过三十里。
李瑄所在地方距离海边有二百里,海盗的眼线不可能布置在这里。
而且海盗吴令光活动在余姚、临海这漫长的海岸线上,不一定会在二百里外的海边。
“认识一家,就在我们镇上,他们是三年前搬过来的。”
老农向李瑄回答道。
“劳长者放下手中事务,将我带过去!”
李瑄取出一串钱币,递给老者。
“将军使不得。”
老农不敢收下。
“这是应该的。”李瑄强行将钱币塞到老农的手中。
老农激动,赶紧带着明溪乡元桥里。
明溪乡建在乐安溪的支流旁。石桥古树,白墙绿瓦,但户与户之间极为散乱,又没有花树点缀,显得很简约。
可能这不是繁华地带,与李瑄想象中的江南有所不同。
他们来到一处用柴木围城院落的人家,院中有一株柳树,院内有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满地寻食。
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角落里捏着泥人,自得其乐。
一名黝黑的男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用竹条编着笼子。
“咚咚!”
“谁啊?”
小扣柴门后,编笼子的男子头也不回地回应道。
“孙六,远方的将军要来问你一些事情。”
老农回应一句。
“噢……”
那个被称为孙六的黝黑男子转头,看到柴门外的李瑄等人。
他知道这是驻扎在镇外的骑兵大军,连县令都要点头哈腰问候的大人物。
身为小民的孙六不敢怠慢,立刻放下编到一半的笼子,将柴门打开。
“草民叩见将军!”
孙六向李瑄下拜的时候,被李瑄扶正,并笑道:“是我有事向你询问,礼节就不必了。”
“将军请坐。”
“将军光临寒舍,可惜家中只有清茶。”
将李瑄请入屋后,孙六的妻子为李瑄倒一碗清茶。
“有心了!”
李瑄喝一口清茶,向孙六询问:“听说你是因躲避海盗,搬迁至明溪乡?”
“是的!草民曾居住在宁海县海游乡。”
孙六向李瑄回答道,眼中充满回忆。
海游乡虽不是最靠海边,但是在那里有他家数十亩田地。
因为海贼横行,使他们不得不放弃良田,远走他乡。
在这括苍山下,一家人只能分十几亩地,再加上编一些笼子,去城中卖钱,吃不饱也饿不死。
“海盗有无寇侵过那里。”
李瑄又问孙六。
他打算先从民间打听一下境况,再观看郡府的档案记录。
海盗能为非作歹八年,官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开元二十七年和开元二十九年,海贼先后寇掠海游镇,据说去年海贼又去那里,还杀了不少人,劫走妇女。”
孙六义愤填膺的说道,语气中包含着对海贼的痛恨。
“现在海游镇应该没有百姓了吧!”
李瑄思考脑海中早已记下的地图。
既然海贼势大,官府必然要将百姓往内迁,再分田地。
吴令光主要在临海、余姚两郡活动,就代表他在这两郡附近的哪个岛屿上窝着。
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翁山(今舟山群岛)的哪一座岛屿上。
“乡亲们还有不少留在海游乡,像我这样逃离的并没有多少。”
孙六回答道。
“这是为何?海贼三番两次入侵海游镇,一定是他们的线人发现海游镇人烟密集。如果海游镇的百姓不迁走,海贼迟早还会再来!”
李瑄对此很不解。
但对于李瑄的询问,孙六支支吾吾,却回答不出,像是有意避开李瑄的言语。
“伱尽可直言,我是千牛卫将军,从长安而来,是为剿灭海贼,手里还持着天子之剑,任何阻挡我剿灭海贼的人,都可以先斩后奏!”
李瑄知道孙六有难言之隐,安抚他道。
“将军,海游乡每一户要缴纳五贯钱,才允许迁走,然后分配十来亩地。否则离开海游乡,只能当流民了。我们一家砸锅卖铁,才凑齐五贯钱,能来到乐安县分十亩田地。”
孙六害怕,只能将前因后果说出。
“有这样的事情?”
李瑄心中怒气升腾:“朝廷眼中纳税重地的江南,官府竟不顾百姓死活,难怪会有数千海贼,难怪八年没有平定!”
但李瑄保持克制。
江南东道的采访使,可是刚参与吏部受贿的大案。
地方官吏向采访使等所受贿赂,原来是这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