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闻书正式娶亲。
台上十二个歌姬舞女都换上了红艳的盛装,脸上妆容浓墨重彩,看起来面目全非,她们的动作变得十分夸张,卸下古琴与舞乱的水袖飘带,宽袖展风,金锣铜鼓,每一个鼓点,每一道唢呐声、锣响,都似乎在嘲笑即将发生的荒诞婚礼。
白闻书一袭婚衣,他身材本就矮瘦,被大红衣料衬着更显滑稽,仿佛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强行穿上大人的衣裳,莫名违和。
一只小妖提着托盘上台,托盘上是两只酒盏,还有一个镂金的酒壶。
白闻书给剑首斟了杯酒,强行塞进她手里,“李小姐,结姻之前,白某先敬你一杯酒,希望先前一切误会都随酒液消尽。”
李池月被红索束缚,浑身无力,她勉强握住酒盏,满脸轻蔑道:“白老妖,这次是本姑娘栽了,但莫说嫁给你,就算你碰我一下,无论咬舌撞阶,还是其他什么方法,本姑娘保证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届时你记得把自己仙府藏好,否则我剑门长辈三十三天镇门剑出鞘,定让你身死道消,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听着她的威胁,白闻书脸色一成不变,笑吟吟道:“李姑娘说笑了,白某相信人间真爱,日久生情,现在李姑娘对白某心怀偏见,日子久了,李姑娘会知晓在下的好。”
“届时你我道侣相辅相成,共同探寻仙迹,攀登仙途,何不美哉!”
“美酒如佳人,白某先敬了!”
白闻书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将酒盏交给小妖,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张烫金纸,扫了几眼,朗声读起来。
江修晏听了一会,发现他读的应该是婚书。
言语非常肉麻,从头到尾,都是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若不相白头,天地尽惩之”,还有“四御为证,天星记名”,诸如此类的话。
旁边的剑首听得一脸恶心与嫌弃,几度张嘴,欲言又止。
江修晏同样感觉一肚子槽,却不知从何吐起。
但台上群妖似乎很吃这一套,白闻书每念完一句,台上就吆喝一声,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把屋顶掀开。
锣鼓喧天。
妖啸如风。
李池月脸上恶心愈发深刻,眼底透出不甘与委屈。
江修晏一直盯着她看。
要说人家是一门天骄,年纪轻轻便突破武者境界,能化武煞为道炁,浇灌道种,助种成苗,即便身处这样的境地,身上束住不明血索,全身动弹不得,却还憋着一股反抗劲,虽然隔着盖头看不清面目,但从她方才一番话语听来,这女孩骨子是分外掘的。
台下吆喝声汇成一股无形力量,推动这场荒诞婚礼继续进行,群妖大多目光火热,有好奇,也有玩味。
江修晏环视一周,发现其中三道身影神色有些奇怪——一道恰好在他身边,另外两道分别是口无遮拦的白参精,以及从始至终阴翳沉默的常三云。
他们目光中有戏谑,有暗沉,也有莫测的算计,意味深远。
桃花神的眼神最复杂。
棕黑的瞳孔里,仿佛塞满了各种情绪,快意,失落,厌恶,甚至是不甘……
她身上的气也反复翻腾、变化,一会是嫣红的桃花星煞,一会又是连绵的阴气,浓稠的妖云,似乎伴随她心潮起伏,周而复始地变幻。
“你认识台上那个剑首?”
冷不防他声音吓了桃花神一激灵,她杏眼微斜,嗔怪地瞪他一眼,樱唇嗫了又嗫。
措辞好一会儿。
她脸上显出一抹怅然:“那位剑首姓李,名字颇有诗意,叫池月,一池春月……妾身与她偶然相识,也谈不上相识,妾身识她,她却不一定识我。”
江修晏没心思听她讨论过往是非,只是好奇李池月身上血索是否真的需要用香火撕碎,他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试图寻找其余破解之法。
桃花神发现他心不在焉,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语气挪愉地打趣道:“难不成前辈对这剑首感兴趣了,要跟白老仙抢媳妇?但她身上恐怕还被老仙下了其他禁制,加上那条血索,前辈想抢人可没那么容易。”
“抢媳妇?”
江修晏轻笑,他的声音被星煞过滤,变得十分沙哑,如同夜枭一样。
“还没抢过,怎么知道容不容易。”
“前辈你……”
桃花神眼神逐渐迷茫。
江修晏歪了歪头:“请你看一场戏,不用钱。”
“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