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让她前去看望。
孟祈云说过,方锦年以后走路可能都会影响,但听到锯掉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那是江南的首富啊!
虽然不是万人之上,但也曾是风光的人物,让他少了一条腿,他能接受得住吗?
萧彧从后方环住叶清的双肩,带着她走向床边。
叶清坐在床沿,看着床上那年迈的方锦年,轻轻握住他的手。
方锦年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任何一点血色,似乎感觉到身体带来的疼痛,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叶清眼光往下移动,床上那被子凹下去的印子,清晰地看到那里少了一条腿。
她哭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流下,滴落到被子上,然后散开,无尽蔓延。
萧彧从后面抱住她,将她按在怀里。
半晌,叶清拭干眼角的泪水,望向一旁的孔铭,问:“我爹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不一定,可能两天,也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需要待他退热后才能醒。”孔铭看着她,问:“方师兄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叶清点头,随即与萧彧一道来到后屋前。
方星辰半躺在床上,正与下人说着要下床。
叶清向前走去,站到床前,看着方星辰那倔强的模样,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二哥哥,你要去哪里?”
方星辰抬起头,看着这个原本娇滴滴的妹妹,脸上出现一种他并不熟悉的坚定,愣了愣。
“大哥哥走了,爹爹少了一条腿,你还不好好休息着吗?”
方星辰怔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看向她身后的萧彧,从两人的眼里看到了确定。
似乎有什么,在他的大脑里轰然炸开。
方星辰极力压住自己的震惊,张着颤抖的唇,问:“大哥,走了?”
甚至,连他也听到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是的,走了。”说着,两行眼泪再次从叶清的眼里滑落。
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几天哭得太多,以至于现在眼泪都能毫无征兆地流下。
叶清抬手拭擦了眼角,看着方星辰,“二哥哥,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我迟点带你去看他。”
说完,不再管他,走出了房门。
萧彧这次没有跟上去,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看了眼方星辰,缓缓开口:“何少少派了两队人马,一队往安城截杀你们,一队捉拿了大哥,试图用大哥威胁阿清前往。我闻信赶到北昆山的时候,大哥已经受了重伤,回府后没多久就走了。何少少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抢夺你们方涧盐铺的玉牌,试图掌控你们方家手上的盐道。”
方星辰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彧,他从来不知道,方家手中仅剩的这条盐道,竟会扯出了这么多事。
当年他与萧彧在阳城捣毁西凉联络点的时候,他是看到过那本《大萧粮食通道调查》的。
但他以为,这与他们方家不会有那么大的关联。
更不知道会因此而扯出这么多事。
他年少离家,这么多年来对方涧盐铺的事从来没有过问,更不知方家的人因为盐道,而有所死伤。
他是不是,对家里人的关心不够,对家里的事也够不关注?
他从小在长鸣山上长大,修习的除了武术、道法外,还有坚韧的心性,可此时,痛苦如他,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对方人手很多,是我们的数倍,而且个个几乎都上上过战场的,下起手来,毫不犹豫,招招致命。”
想起那日的情形,方星辰开口说来:“我们的人除了父亲和管家,虽说都有武功,但都是一般的护院,论武功和狠辣,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边打边退,退到一个庄子里与他们周旋。”
这两年,方星辰跟着萧彧西征北战、出生入死,经历过不少战事。
但方锦年是他的父亲,身上没有任何武功,他心里焦急万分,只能一边护着他,一边寻找合适的路线。
可看着身边的护院一个一个倒下,恐惧在他心里不断蔓延,也就是这个时候,对方捉住了方锦年,他一急,不顾后果地扑了过去。
很快,一把长刀从他的胸膛穿了过去,他难以支撑,眼睁睁地看着倒下的横梁,瞬间将方锦年掩没。
那一刻,他呼吸近乎骤停,看着前面蜂拥而来的刺客,他拔出身上那把长刀,奋力抵抗。
他明明,前几日还跟着方锦年在苏州拜亲访友,明明前一刻还与这生疏的父亲促膝长谈,明明他才感受到久违的父爱,却让他亲眼目睹父亲被倒塌的横梁压下。
他还记得,出发那日,李柔娘和叶清还叫他好好照顾父亲,在京都等着他们回去。
他拿起那把拔出的长刀,朝着向他扑来的刺客,一刀刀砍去。
直至最后他瘫软在地,依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对他们下死手。
而萧彧那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清楚地说明了缘由。
“我嫂子,好像快要生了吧!”
方星辰记得,周氏当时并没有来送他们,因为她即将生产。
而此时方泰晔已经不在了,周氏会如何,方家又如何?
“是的,刚刚传来消息,方才嫂子已产下一子,婷儿这两天也过去帮忙了。”
方星辰知道,他大哥一直期盼着这个儿子的出生。
只是如今,孩子出生了,他却不在了。
“星辰,节哀!”萧彧拍了下他的肩膀,看着他。
方泰晔 已经不在了,方锦年又昏迷未醒,现在方家,只有他一个男丁是能处事的。
他再伤心、再愧疚,也于事无补。现在的他,唯有尽快恢复身体,将方家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