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穿过运河,继续向东南而去。只是队伍里多了一些丢了生计的铁匠和纤夫,还有躲避鞑子刀兵的流民。
泊头自古冶铁业就非常红火,码头边有很多铁匠铺,北直隶的铁器多出自此地。但是,现在天下大乱,百姓无法安心耕种,铁器农具也没人要了。铁匠铺纷纷关门歇业。
昨日定王听到陈豹禀告,大喜过望,这些都是今后拉队伍、打天下的资源啊。遂命张家玉和陈豹挨家挨户探访,规劝数十名技艺精湛的匠人随同南下。
队伍行了数日,进入了山东境内的乐陵县。
在前面探路的陈豹,禀报了一个当地百姓津津乐道的趣事,“乐陵县的知县周璜,举人出身,崇祯十五年来乐陵当知县。这个知县很会来事。大顺军来的时候,投靠了大顺,前阵子大顺军失势,又主动归顺了大明。只不过,百姓都说这个知县是个好官,丰年不加赋税,荒年也能救灾,治下较为太平,百姓没有遭受兵灾。”
张家玉道:“在这个乱世,尚能如此,也算不易。殿下要不要召他来见?”
定王思考片刻,“既然他还能为百姓办点事,就不为难他了。”说完转头问向窦志忠:“前几日,将军说缺粮,粮食还有多少?”
窦志忠如实回答,“殿下,快要用尽了。跟我们一起南下的难民越来越多。粮食消耗太快,沿路没有补充,现在吃的还是从献县带来的粮食。”
“还缺什么?”
“还缺布,天越来越热了,兄弟们还穿着冬天的衣服。”
“开个清单给毛将军。”
又对毛大刀吩咐,“带上你掌旅的腰牌,再带上几十个兄弟,去找这个周知县。就说奉刘宗敏将军将令,护送宋王前往河南,队伍人困马乏,借些粮食布匹。告诉他,为了宋王的安危,不要耍花招。陈豹暗中监视,有动静及时来报。”
方以智和张家玉看着定王的骚操作,都有点傻眼。这不是赤果果的敲诈吗?
定王见二人的表情,稚嫩的脸庞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孤就想看他对大明还有没有忠心,如果没有就出点血消灾。”
第二天一早,毛大刀在县衙,见到了穿着大明官服的乐陵县知县周璜。说明来意后,周知县顿感头大了好几圈,半天没有言语。
周知县投靠大顺时看过牌报,太子朱慈烺被俘后,封为宋王。来人说的宋王,应该就是太子朱慈烺。
周知县心里盘算,如果真是大顺军押解太子朱慈烺从乐陵过境,我这个县令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良久,听到毛大刀轻咳一声,才讪讪回话,“将军所要物资甚多,待本县筹谋筹谋。”说罢转身离去。
到了后堂,周知县急匆匆把刘师爷叫来商议。这个师爷在官场沉浸数十年,也见过一些风浪。
刘师爷一听,也是眉头紧锁,“老爷,这是个死局啊!作为大明臣子,知道遇险的太子过境,应当拜见,还要想法解救。但是,这伙闯军有备而来,我们手上没有兵马,只有十来个衙役,就连他们带来的几十个兵丁都奈何不了,何况救人?”
“拖住他们,向周边府县借兵如何?”
“不可,他们既然敢来,定是有万全准备。何况,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的一举一动,怎么能逃脱他们的眼睛。
再说,即使能借得兵来去救,怎么保证万无一失。救不下来或者救下来误伤了太子,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就算朝廷不追究,天下人口诛笔伐,口水也能淹死人。就算救了下来,太子也是块烫手山芋,无法安置啊!”
周知县不解地问:“为何无法安置?”
“鞑子骑兵已经进入山东,近在咫尺。鞑子如果知道太子在我们手里,必然会派兵前来索要。我们该如何应对?太子从我们手里被鞑子掳走,那真就罪大恶极了。”
“救下来,送到南都是否可行?”
刘师爷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济南那边不是说了吗,南都几位重臣和统兵的武将,已经拥立福王监国了。我们人微言轻,把太子送过去,还有好果子吃吗?鞑子知道我们把太子送走了,能放过我们吗?”
周知县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