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一条逆流而上却又奔腾不止的江河，洗涤过去，放空一切。

戏子引言，哀唱古今，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小时觉得，这是女孩子的视角，人世间最留不住的，是铜镜中一去不返的青春与离数飘零的落花。

圣人说，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可谓是意味深长，然稍微懂事时，却发现时间不过是想不起的记忆，在夜深人静时，在酒醉时，在……死亡时走马观灯，记得的人和事罢了。

在他最开始一尘不染的世界里，奶奶好像是一切的起点。

彼时的简家在凌城刚刚起步，落魄的父亲，日渐衰退的简家，唯独那个慈祥老人笑谈春风万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出一片天地。

奶奶开出的天地是一片废弃瘦地，外婆种了些不多的番薯。

之所以种的不多，那是因为奶奶的地也不多。

简家落魄，族人又多，父亲花掉了空间戒指里攒的灵璧，最后把戒指都拿去典当，这才有了可以住人的地儿，但想要种点瓜果蔬菜什么的，只能零碎的开些别人看不上的荒地瘦土。

“那是我家的地！”，李云飞年纪不大却趾高气昂。

亲姐哪能容忍外人对奶奶颐气指使？在无数个日夜，奶奶除草松土开出的地很不容易的。

“那是人家的。”，男孩儿喃喃道。

他提醒过奶奶，可奶奶说没人要，等有人要的时候再拿回去，会给自己种番薯吃。

“你站哪边的？”，少女很是生气，恨不得胖揍这小子。

“你弟弟比你这个做姐姐的懂事。”，李云飞冷哼一声。

“我要在上面盖个茅房！”，李云飞不以其然，冷嘲热讽。

“你敢！”

女孩儿双手叉腰，娘亲曾留下她的至理名言：

实力强没理硬占三分，实力弱有理倒欠五分。

“哼，我爹说了，这块地鸟都不拉屎，要不是看你们一家子太可怜，才不会卖给你们呢，你们敢种我就敢推！”

李云飞拍拍屁股，面对女孩儿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父亲说这群外地人不简单，修为没一个看得透的，却又不像是什么世俗界的普通人。

“那就不种了，还想给我们的迎迎跟念念种点好吃的，怪可惜的。”，奶奶自顾自地说着，有些气馁。

可下一秒又神采奕奕变得有精气神，皱纹也舒展开来，说道：“奶奶住的房间太大，你爹也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也不想苦我这个老太婆，我老太婆能活几年呢？那么大的地儿空荡荡的…走，奶奶再给你们开一个更好的荒地！”

简天骄回到家时只觉得天都塌了，娘住的房间不知被何人拆去了大半，而当了解事情经过后又继续喝闷酒去了。

多年以后，简念还是觉得李云飞没做错什么，错就错在，奶奶在开荒的过程中，这臭小子什么都不说，嬉皮笑脸的，实则一肚子坏水，最后才开腔。

那个不大的院子承载了童年的欢声笑语，他忽然感谢起这个老人起来，即便之后的十年，简家的人没再谈起这个老人，包括他的儿子，也许还有亲姐，也有可能是不想伤心，倒是他仍多愁善感。

“呀呀呀，你好生没道理！念儿不想修炼就别逼嘛，这世上一切都讲究个缘分，他要真如你一样，既有恒心又有缘分，也能成为什么……”

“灵尊。”，灵动少女提醒奶奶。

“对，灵尊，所以对于你来说，不是你努力了才成为灵尊，而是说你拥有成为灵尊的缘分。”奶奶数落醉酒的父亲，语重心长道：“迎迎以后就有成为灵尊的缘分，小念就算没有，一生也自在，活那么久作甚？老太婆我今年九十七了，年轻时也曾受人追捧过，人生不过逢场作戏，寿命越长，戴的面具太久，死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本来就是，活那么长干嘛。”，男孩儿嘟囔着嘴巴。

“老爹又喝醉了，奶奶赶紧家法伺候！”，少女朝奶奶递来扫帚，眼睛璀璨如星。

老人喋喋不休，酒醒的父亲低头不语本就满脸尴尬，可一双儿女配合老人阴阳怪气，温馨又好笑。

简念如梦初醒！

喘着粗气，身体一阵酸痛，心脏偶尔抽搐，疼得他连喊叫的机会也没有。

半晌，疼痛感稍有减缓。

“原来死亡也是极疼。”，简念苦笑。

空气愈发寒冷，简念向前走去，看见一座结冰的王座，隐隐约约，仿佛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初见时那样，苍白又神秘。

“师父你怎么也死了，我还寻思着来灵迹找你呢，徒弟我真不争气，我……”

“师父……”

只见眼前出现一个人，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做梦时，人都是以第一视角，看见除开自己以外的人，可现在，他却在看自己过去的一生。

真就走马观灯了？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