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几天前山寨还传来中月使总管统领禽虓将亲自押运箭头到南北货行,满打满算不过五天时间,山寨就成了这幅模样。桓温不敢久留,离开山寨回到了十五里铺,命令南北货行蜇伏起来,等待下一步指令。
桓温没有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钟离看在眼里。他离开南北货行回到北七家,安排好北七家的事务,独自一人向高都城西走去。马家势大,马月被劫后,中月使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人带离高都,而是交给桓温藏到了高都,等风头过去再送往龙城。马家派人在各个要道寻找线索,怎么也想不到马月就在高都。看管马月的是一对夫妻,有一个十岁的男孩,男子四十多岁,平日里干点零活,女子操持家务,偶尔做点浆洗缝补的活挣钱贴补家用。没有人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却是桓温的手下。
马月被关在一间厢房,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遭此变故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好在她是两个堂哥送给中行月的大礼,夫妻俩不敢为难,好吃好喝供着,只等送走后发一笔横财。
桓温原计划把箭头和马月一起交给前来接货的中月使内卫,任务就算完成。把马月这种绝色佳丽献给单于自然是大功一件。虽然自己不是策划者,但是作为执行者,中行月自然不会亏待他。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运送箭头的秘道被破,作为负责人,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唯一的筹码就是马家大小姐。大单于喜欢汉家美女人尽皆知,只要把马月献给单于,说不定可以法外开恩,不再追究他的责任。看到马月已经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桓温觉得有了依靠。只要把马月移交给中月使,以内卫的实力,把马月送到匈奴王庭不算难事。即便发生意外,也不是自己的责任。回到北七家后面的宅院,桓温马上派出信使联系内卫三队的呼韩比。
桓温根本想不到,自己去看马月暴露了关押马月的地方。夫妻两人是为了蝇头小利投靠了中月使的普通百姓,虽然可恨但是罪不致死,钟离打算制造马月逃走的假象,一来稳住桓温,同时稳住前来接货的中月使内卫三队。卫国受伤不在,相信身在临淄的巨子收到他的信报肯定会带着墨柳赶到高都,以巨子和墨柳的身手,虽然不一定能解决内卫三队,但是可以让其不敢为所欲为。
制造马月出逃的假象,远比避开夫妻两人和十岁孩子的耳目困难。当然这些难不倒钟离,他把木格窗弄破,把马月背了出来,又把一个凳子放到窗子前面,然后用马月的鞋在凳子和窗台上留下了两个脚印,最后把后院的木梯搭在墙头,背上马月越墙而出。做到这个份上,除非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马月是被人救走的。
第二天下午,钟离把马月送到了马家。自家千金小姐失而复得,喜悦自不必说。马朔想留钟离盘桓几日,钟离婉言谢绝,作为墨者他已经习惯了天当被子地作床的生活,受不了富户人家的款待。他还想通过桓温找到中月使内卫。他们既然敢深入大汉腹地,来了就别想走。钟离不想放过中月使,尤其不想放过内卫三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都说内卫三队的队长呼韩比曾受墨家高手指点,这也是他没有告诉我墨家巨子就在临淄的原因。他的想法很简单,墨家出面解决了中月使内卫三队,解决了呼韩比,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他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没有想到给墨家带来了严重的危机,当然这是几天以后的事情。
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赵实和赵家二爷赵越,二爷的嫡子赵渠赶到了高都赵时家中。三爷赵棋听了赵连和赵登兄弟做的事情,长叹一声便闭门谢客,说再无颜面自称姓赵。二爷了解自己的弟弟,没再强求,随他去了。
赵越一到,赵时派人来请马朔,见到赵家二爷,马朔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气得赵越唉声叹气,老泪纵横。
赵时理解弟弟的感受,但是问题还得解决,他说道:“事已致此,先想想怎么善后,整整十万只箭头,一千部弩机放在赵家,就是祸端,万一走漏消息,不管是私藏军器,还是查到原委,都是灭门大祸”。
赵渠接过大伯的话,说道:“阿翁,此事非同小可,赵涯到邯郸的当天,我就查看了出货记录,近期箭头的去向都是代郡、上谷和燕国。几天前,上谷和代郡开始有大批流民涌入赵国,说是匈奴骑兵频繁到这些地方打谷草,与以往有所不同,这次匈奴骑兵不仅劫掠粮食物资,还掳掠了大批壮年男子。来高都之前传来的邸报,光是代郡一地就有近万名壮年男子被匈奴掳走。如果发向三郡的箭头通过这条秘密的渠道交给了匈奴,追究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看来卫国掌握的情报不假”,马朔接过赵渠话说道:“赵连和赵登和匈奴安插的高都,负责这条运输线路的桓温商议时透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计划,他们早就计划匈奴打谷草的时候,掳走边郡的百姓,冒充匈奴骑兵,供兄弟二人带领燕国军队斩杀,想以此获得斩杀数万匈奴骑兵的不世军功,再由燕王向朝廷请求封候,朝廷收到斩杀数万匈奴骑兵的战报,肯定批准燕王的奏请”。
“斩杀数万匈奴骑兵?”赵越吃了一惊,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震惊地说道:“你是说匈奴掳走的壮年男子,将被用来冒充匈奴骑兵供赵连和赵登率领的燕国军队斩杀,以便获得封候的军功?”
“没错”,马朔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兄弟二人和桓温饮酒时亲口说的,此事仅靠兄弟二人根本做不到,里面牵涉了燕王刘定国,而且这批箭头可能就是燕王以匈奴频繁入侵为由,请求拨付的军资。所以此事应该尽早善后,一旦燕王发现事情败露,先下手为强弃车保帅,赵家和马家都不能幸免”。
“堂兄说的没错”,赵渠说道:“幸运的是,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来之前刚好收到雁门郡请拨十万箭头的清单,明天安排人将这批箭头送往雁门郡”。
“白天太惹眼了”,马朔摇了摇头,说道:“今夜子时前后出发,让马度押运,雁门关有他的熟人,多次送来请他前往雁门郡从军的檄文,到边关效力一直是他的梦想,这次就随了他的心愿”。
显然马朔的提议比较靠谱,有了雁门守军的调拨单,加上马度手上有从军的檄文,即使被人发现车队是从赵家出发,也能以押运官路过回家探亲作为解释,不过赵时还是有点担心,提醒道:“这样也好,马度去边关从军,家中可得安排好”。
“放心吧”,马朔笑着说道:“几天前,我们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说不定马度正在家中等我们的消息。前去雁门要走官道,得把小车换成大车”。
“这个我去办”,赵涯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马渠拦住了他,说道:“没那么简单,货物得重新打包,如果箭头是发给燕王刘定国的,每包货物中都会有一张标牌”。马渠道从怀中掏出了五张上面烫印着供雁门郡,下面还有一方红色大印的竹牌,交给赵涯说道:“如果把发往燕国的军资运到雁门,事情就严重了,别的不说,燕王反咬一口,赵家有理也说不清楚”。
马朔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个细节。马上拉着赵涯拿着竹牌前去查看情况。一盏茶的功夫,马朔脸色难看的拿着十张竹牌回到了堂屋,把竹牌递给赵时,赵时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赵渠一看,也是一惊,十张竹牌只有两个是燕国的,其余八张齐国和赵国各四张。赵渠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细节表明大汉的三个亲王都有通敌的嫌疑,即使三位王爷并不知情,其手下必有重要人物参与了此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至少落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赵渠说完把竹牌递给父亲,说道:“阿翁,你看这事怎么办,要不要上报朝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