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小凡汗津津地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回头望望,并没人追来。他委屈地摇摇头,心说招谁惹谁了,又不是偷了你的刀,激动什么嘛,见鬼!定定神,看了一下路牌,便向席力图召方向奔去。
气派非凡的席力图召是藏汉结合的建筑风格,造型优美,独具特色。寺庙内很清净,没多少游人,小凡随便逛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呼喊,他四周没人,便赶忙转身,现一个裸着右臂穿红褐色僧袍的老喇嘛向他疾步走来。老喇嘛一脸严肃急切地指点着他身上,嘴里不断咕哝着听不懂的语言。他摊开双手,摇摇头,示意不明白。老喇嘛无奈地沉吟一下,招手让他跟他走。小凡疑惑不解便随喇嘛进到一间经堂。
室内清烟缭绕,弥漫着浓郁的藏香气味。老喇嘛信手从经架上抽出一本象奏折般的折页册子,约三寸宽,近二尺长,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小凡想那大概就是梵文吧。老喇嘛在上面指指点点地说着,又向他揣着血刀的衣袋努努嘴,小凡一头雾水,不明就里。老喇嘛从柜中取出一块黄色绸缎,将经卷包好,塞给他,又指着他的衣袋说着什么。
小凡下意识地缩回手,并按住装刀的衣袋,生怕他抢走似的。他内心想,用一本看不懂的经书换我的刀,他可不干,使劲摇了摇头,便转身要离开。老喇嘛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指指衣袋,摆摆手,仍旧将包递过来。
小凡狐疑地看着他,想这书对他没用,即使是白送给他,何况是不是有其他目的,玩笑的讲,他现在可不想跳出红尘。便说声抱歉,扭头跑了出来,只听得老喇嘛在后面不住的喊着,我不再回头,径直出了寺庙。
他直奔著名的昭君墓青冢。已近中午,这个时节夜凉昼暖,不觉竟赶出汗来。街边的吊炉烤肉香味四溢,引得腹内不断地咕咕叫着,他知道这种来自锡林郭勒大草原的羊肉非常鲜美可口,忙买了一些。又在摊上买了个西瓜,据摊主讲,这瓜产自河套平原号称“塞上江南”的巴彦淖尔盟,甘甜爽口,滋阴润肺,凉森森的象冰镇过的一样,解渴消暑。青冢象个小土山,布满了蒿草和低矮的塔松。他在冢脚寻了一棵向阳的树倚靠着坐下来,用刀切开烤肉,有滋有味地吃起来。不远处一只黑色的野猫踱了过来,盯着他手中的烤肉。他一笑,心想你我都是流浪者,来做个伴吧,便伸手引它过来,猫似乎也不见外,慢慢来到身边,他一把将它揽到怀里,将肉送它嘴边,黑猫也温顺地趴在我身上,吃了起来。他又吃了几块西瓜,顿感腹内涨饱,全身通泰。阳光的温暖使他的疲惫慢慢散出来,不觉打起盹来。朦胧中突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声低沉的嘶叫,他蓦的惊醒,呆住了。只见怀中的猫已经死去,血刀从口中直插入喉,牙齿死死地咬住护手,半睁着的眼内宛然充满了恐惧。
小凡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是梦中误伤还是猫自己吞了刀子,他环顾四周,没人注意这里,身上也没有任何血迹。他慌忙起身,在一棵塔松下挖坑将猫的尸体埋了进去,心中不断祷告着。
小凡直起身,长抒了口气,擦了擦更加红润的刀身,心里突地掠过一丝莫名的恐惧,觉得四肢乏力,郁闷异常,游览景色的兴致一扫而光,立刻决定回车站继续前行。
白云鄂博在语中意为“富饶的神山”,位于乌兰察布草原,有丰富的稀有矿藏,被誉为世界“稀土之乡”。朋友所在的矿区在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巴音敖包苏木,小凡转了两次车才到达旗,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休息了一晚,转天早上便背上包上路了。距那个偏僻的矿区还有几十里路,没有专门的车到那里,只得四处询问是否有顺路的车子。终于找到一辆运水泥去那里的农用拖拉机,和车主商量妥当,便“嘣、嘣、嘣”地跑了起来。沿途已是沙漠化地带,到处是枯黄的荆棘和灌木。车身剧烈地颠簸摇晃着,车轮不断将沙土卷到空中,拖出一条呛人的尘尾。走了多半程,远处隐约已经见到堆积的矿渣和错落的房屋。突然,拖拉机剧烈的抖动后停了下来,司机骂着下车去看究竟,掀掀这弄弄那想查出原因。他见他一时很难搞妥,便问那里还有多远,他说只剩几里了,如果走过去也可以,我随即道了谢,向矿区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步行的艰辛,风渐渐大了,空中的扬沙使天空混沌不堪。眼不敢睁大,手捂着嘴,但口内还是非常的牙碜。我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回头望去,一片昏黄,已看不到拖拉机的影子。
小凡低着头,不断躲避着干枯的荆棘,鞋里充满了沙子。他蹲下来,清理着鞋子。突然脑子里有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本能地扫了一眼周围,登时惊呆了。不知何时,一只肥硕的灰狼竟出现在身后。之所以知道是狼而不是野狗,是因为它们有着很大的区别,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会很容易分辨出来,那种咄咄逼人的野性不是狗所具备的。
如果坐在家里想象应付狼的措施,也许会勇敢而浪漫地说出若干种办法。但当你真的活生生和它在荒野遇到的时候,脑里却会洗的很干净,一片空白,只有心在狂跳。也就是在这时才知道和狼对峙比和人对峙要恐惧的多,因为没有任何经验可寻,人毕竟具备理智,同类间的能力也是可以摸透的。而狼你却猜不透它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这是最可怕的。
小凡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有听天由命,抽出了血刀。血刀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它的光芒似乎激怒了野狼,凄厉地嚎叫一声,卷着沙尘扑了过来,我也啊一声狂啸,将刀向空中刺出,红光一闪我便失去了知觉。不知多久,小凡醒了过来,感到浑身无力。晃晃粘满沙砾的脑袋,爬起身掸去尘土,在身上摸摸并没受伤。看到狼已经死去,刀还插在狼的胸部,小凡战战兢兢地踢了它一脚,拔出刀,现刀口上竟没有血迹,他疑惑地看着嫣红的刀,打了个寒噤,汗毛竖了起来。
小凡不再多想,放好刀,想拖走狼,现很沉重,他已没有带走它的力气了,只得放弃。继续向前走去。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了朋友的简易板房,相拥问候,朋友又拉着小凡介绍给住在一起的工友,工友正吃午饭,热情地招呼他围着地桌坐下来,将饭端过来。
小凡喘着气,还有些惊魂未定地将杀狼的事告诉了大家。大家先是一怔,接着有人就笑起来,说矿区很少见到狼,何况在白天,是不是小凡在和大家说笑话。
小凡忙分辩着并说了狼尸的大致位置。立即有两个好事的工友站起来,说剥张狼皮还是不错的,立即出去寻找。过了好久,俩人沮丧地回来,说找遍了那片地方,连点血迹都没有,更别说狼的尸了。小凡还想辩白,朋友拦住话头,说外面风大一定是被沙土埋住了,便岔了过去。但一个率直的工友还是半开玩笑地甩了句城里人爱吹牛云云。小凡也不好再说什么,尴尬地吃起饭来。
夜晚,小凡和十多个矿工一起睡在板房的大通铺上。工人们累了一天,熄灯后,很快便都进入梦乡,而且鼾声如雷,象大合唱一样。
他从没在这种环境下住过,翻来覆去睡不着,慢慢挨着,也许白天过于疲乏,不知什么时候,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似乎一直在做梦,突然被身边凄厉的一声尖叫惊醒,眼前红光一闪即逝,紧接着屋内的灯被人打开,所有的人都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小凡几乎窒息了,因为他猛然看到那把血刀竟插在身边工友的臂上,恰恰是说他吹牛的那个人,他痛苦地捏着臂膀。
他头嗡的一声,本能地将刀拔了出来,没有血溅出来,小凡惶恐地将刀插入鞘内,紧紧地攥着刀子,隐约记得睡前是随手放在身侧的,难道自己梦游?大家都惊呆了,一起愤怒地看着他,朋友也惊慌失措地起身过来,先看工友的伤口,然后又问怎么回事。小凡痛苦地嗫嚅着,不断说自己睡着了,不知是如何生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小凡。好在朋友也了解他的为人,并且在工友中的威信很高,说了许多为他开脱的理由和劝慰的好话,并建议承担所有的损失费用,大家才不再继续计较,那个受伤的工友也非常憨厚大度,接受了朋友的方案。
一个上些年纪的矿工半天没开口,一直斜睨着他,似乎眼里有些恐惧,这时怯怯地说道:“明天你走吧”朋友尴尬地要说些什么,小凡忙拦住说,“真对不起大家,让大家受惊了,我一早就离开”大家又都睡了,小凡没再睡着,紧紧握着刀,苦苦思索着,又想起被杀的猫,怀疑自己是不是跑累了,真的有梦游的倾向,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一大早小凡便爬起来,在外面活动着僵直的身体,这个时节夜里气温很低,早上清冽的风使身上紧。
这时,朋友也出来了,看样子他也没睡着。他们便聊了起来,他知道小凡不会故意伤人,也怀疑是不是累的梦中失手,但有一点就是当时看他的神情非常古怪,甚至脸上有难以琢磨的冷笑,具体原因都说不清楚,只得将话题放下。朋友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转转吧,并说一会给我找个车,送小凡到一个草原渡假村的古包住几天,他那里有熟人,先让他自己过去,他料理完事情马上过来陪他。
吃过早饭,大家都上工去了。这时朋友引着一辆吉普车过来,将小凡托付给司机,他忙收拾好东西,和朋友暂时道别。
渡假村位于一个几近干涸的小湖泊边,这里的草已经泛黄。朋友的熟人是这里的经理,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小凡,告诉他这里平时人就不多,只是在夏季会有些疗养或旅游的客人光顾,这个季节天气太凉,风沙大,草已经枯萎,没有象样的景致,因此已经没有游客,古包都是空的,建议小凡到渡假村的小饭店去住。
他想来草原不感受一下古包的特色也太遗憾了,就要求随便找个蒙古包自己住进去,也可以单独转转。经理同意了小凡的想法,让人将被褥及生活用具送到他住的蒙古包内,并拿来一包蜡烛,告诉我这里是小电机电,晚上1点后便不供电了。这里有十几个蒙古包,小凡选了一个位于中间的,打扫了一下,安顿下来。
晚饭后和经理聊了一会,便独自来到包内,静静地感受着这特有的环境与情调。
外面的风很大,古包间的过道形成了一个个的风洞,使风的呼啸声异常的刺耳,似乎要将蒙古包撕裂一样,栓上的门也不断呼搭着,似乎有什么要破门而入。灯熄掉了,顿时一片漆黑,空旷的蒙古包使小凡感到异常的孤寂。他忙点上蜡烛,坐在当中的桌旁,想着这几天生的事情,将刀拿出来,慢慢把玩着。已经午夜,有了睡意。他将刀放在桌上,起身上床。他没有熄灭蜡烛,觉得有丝光亮会有些安全感。小凡和衣而卧,不久便入梦乡。几天的疲惫使不同的梦境纷至沓来。
睡梦中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身体不能动弹,似乎进入醒睡状态,小凡曾有过称为梦魇的经历,头脑清醒,但不能支配身体。从仅露一丝缝隙的眼里隐约看到桌边坐着一个红衣人,背对灯光,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呜咽声便是自那里。那是近几天常出现一种红色,虽然以前只是一闪即逝,但却深深地刻在记忆里。恐惧使他感到全身慢慢冰凉,想喊和挣扎都无济于事,只有无助地体味着痛苦的煎熬。
在小凡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蜡烛烧尽了,瞬间屋里暗了下来,影象也泯灭在黑暗中。他也更加清醒,身体也可以活动起来,他用力咳了两声,为自己壮胆。摸出电筒在屋内四处照着,没任何异样,又怀疑刚才是否梦境的幻象。起身点上新的蜡烛,拿起刀琢磨着,他抽出刀,在烛光下捕捉着那片熟悉的红色。
小凡迷惑不解,在屋内来回踱着。不经意地看到门边的镜子,便过去端详自己的面容。当他仔细去看镜中的他时,小凡惊惧的几乎瘫倒,只见自己现出一张几近灰绿色扭曲的脸,邪恶地对镜外的他狞笑着,小凡几乎疯狂了,身体颤抖着,心紧缩到一起。他狂怒地用刀刺向镜中的另一个他,一声撕心裂腹的惨嚎划破寂静的黑夜,眼前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