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接着说:“那王子腾还有个侄女,叫王熙凤,从小跟着他长大的。我也见过,长得十足的标致,性情又爽利。我盘算着和琏儿年纪正相当。”
“更不妥了。老太太,开国用武将,治国重文臣。如今安平盛世,文臣的地位必然凌驾于武将之上,往日里老祖宗给我们弟兄挑的人家,无一不是书香世家。可惜老祖宗的主意是好的,只我们这些子辈们不争气,白费了他们一番心思。”
贾敬接着道:“联姻是好,不过王氏已然嫁了进来,何必再嫁进来一个小王氏。”
贾母气道:“总之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贾敬也一步也不肯让,非得让老太太看清如今的局势不可。
“这些年,我虽避居道观,也听得几个市井传闻。老太太,你听听。”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入土金如铁。”
老太太听懂了,却不以为意:“咱们富贵人家,与平民百姓天差地别。多事的人听得几分,编些歌谣罢了。”
“哼,老太太以为这是平民之间传唱的歌谣?现在凡是做地方官的,手里都有这张私单,都称上护官符了。
说咱们四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互相扶持照应,若是不小心,一时触犯了这四家,别说是官爵,恐怕性命都难保。”
老太太急道:“这话也是能传出去的,你不赶紧去处理了。”
“处理,怎么处理?”贾敬冷笑:“无风不起浪,既传出这样的话来,必是我们家已然做过这等事了。
老太太,虽说船大难掉头,那不如就破釜沉舟。我如今辞去爵位,又还了亏空,当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古以来,多少豪门望族,有几个挨过了百年的,灌将王谢方盛之时,谁能想到日后瓦解冰消。我们难道就能保证自己可以富贵百年,屹立不倒?
与其将来上头罚没了爵位,子孙也入了罪,不能再读书科举,不如我趁早甩开这些,回金陵去,好好教养蓉儿,管束贾珍,如此将来还有一丝希望。”
“那荣国府呢,我们也跟着你回去不成?”
“老太太,我言尽于此。”
贾敬毕竟只是隔府的侄子,讲到这份上已经够了,也不会要求荣国府怎么做。
贾母出身史家,后面又嫁到国公府,是实实在在富贵了一辈子的,钱财她倒不怎么放在眼里,只是这名头实在是放得下。
且在贾母眼里,贾敬的那些担忧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不至于就真到了那地步。
贾母想了想,说:“户部的欠款,我们两府各出一半。”
贾母见贾敬还要推辞,立马打断:“不必再说,你也说了,这是赎罪,是有好处的。二来,我也会让你两个兄弟管束好自身,不去掺和官场。
你那两个兄弟你也是知道的,没什么出息,也翻不出大水花来。至于奴仆,荣国府就不用官府插手了,我会安排人查抄。”
“你也别想着我是为了眼前这点名利,我冷眼瞧着太上皇身体尚康健,不会看着我们这些老臣出事,二来,荣国府的牌子在这撑着,宝玉这一辈的兄弟以后走入官场才更有优势。
我知道你读书做官都好,只是你也是出身富贵,没见识过官场倾轧。读书再好,若是朝中无人,也如同三伏天过火焰山,连个遮阴的树也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