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打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惜春见贾敬发怒,担忧地看向尤清之。
尤清之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
贾敬站起身,在书桌前徘徊了两圈,骂道:“读了几本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难道他以为这法子只有他知道?怎么别人不说单单他来说?”
尤清之对惜春眨眨眼,惜春会意,拉着贾敬坐下:“老爷息怒,蓉儿在信中也没说要家里怎样。”
贾敬嗤道:“那还写信回来说这些做什么!小孩子把戏,当你老爷看不明白?”
尤清之这时才开口说话:“老爷,要北上买粮,哪里缺他们两个。当初让他们北上,不就是想让他见见世间百态和百姓疾苦。
您亲自教养出来的孩子,若只是冷眼旁观,或是不思对策,那才是辜负了您的教导。”
贾敬深叹:“就像齐儿说的,若无旨意,开仓放粮那是死罪。就算我递折子上去,圣上也未必能答应。”
尤清之垂眸不说话了。
贾敬看着她道:“蓉儿这小子,必是知道我不会答应,所以写信给你。我看着,你倒是被他说动了。”
尤清之沉静道:“我知这有难处,可是老爷,《汉书》里说: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遭受洪灾的百姓总得有口吃的才能活下去。
粮食就摆在那里,不能凭空变出来。以北方之存粮,赈江南之灾荒,轻重缓急,总有个计较。”
贾敬摇头:“话是没错,但想法太过纯稚。圣心难测不说,就是北方当地的官员百姓,肯将存放的粮食让出来?”
“就如蓉儿所说,我们借或是买呢?”
“钱从何来,何人敢作保?”贾敬看着尤清之:“我知你们都是好孩子,但这事太大,就算把整个贾府搭上,也未必能成。”
尤清之狡黠一笑:“贾府一家自然不成,若是把钦差大人、甄家、知府知州等上下官员全都拉上呢。”
“不可能,他们不会答应。”
尤清之笑道:“蓉儿出了主意,我们做长辈的难道和他说世俗经济,教他知难而退?”
贾敬没好气瞪她一眼:“他倒是找了个好说客。”
惜春在贾敬身后给他捶肩,笑道:“老爷,您就试试吧。”
贾敬再一次叹气:“我当年选择回金陵,到了今日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就是妥协了的意思。
尤清之忙起身笑道:“我这就让人去请钦差大人。”
贾敬摆手道:“去吧去吧。”
尤清之行礼退下,惜春忙奉承道:“我就知道老爷是菩萨心肠。”
贾敬没好气道:“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还有清丫头,往常最清醒审慎的一个人,怎么这次非要帮着那小子。”
“蓉儿是嫂嫂儿子,帮他有什么错的。而且嫂嫂和我说了,金陵如今安稳了,外头却还乱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不成袖手旁观,贾府就能保全自身?”
贾敬拍拍她,示意她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清丫头说得没错,我也是为着这个,才肯松口。”
惜春撇嘴:“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别是马后炮吧。”
贾敬指着外头:“滚滚滚,别在这里气我了。”
惜春“哼”了一声,给贾敬倒了杯热茶,这才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