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佛爷这般,动辄赊、动辄送、动辄接济,只怕下面的贫贱,会将佛爷当做傻大户来吃的。”
出去一趟,送了免费品尝的卤货,孙大回来之后,也对李鄂直言了汴京底层的泼赖。
“要不说汴京城的下水杂食行,在你孙大郎的手里做不好呢!
仔细看着曹正哥哥是怎么操持下水杂食行的。
杀猪巷的杀猪行,有禁军作保,洒家兄弟都敢横插一脚。
怕他们吃穷了洒家,洒家就不趟杀猪巷这滩浑水铺了。
去找郁保四跟花荣,让郁保四知会曹正哥哥,洒家的卤货二十文一盘。
你与花荣随洒家再去一趟大弓所。
卤货有了,还差个摊子,洒家总要为这些人一一齐备才好。
洒家的摊子,也不是说上就上,说退就退的。
以后汴京这下水杂食行,如何定行规,是曹正哥哥的事。
对那些拿着洒家当冤种的摊贩,就由你孙大郎来敲打了。
记住洒家的话,不打穷也不打勤,就打那些不正经挣钱的懒汉泼皮。
洒家给他们铺的买卖,必然挣钱,也必须挣钱,那些挣不到钱的懒汉,以后你孙大郎要帮着洒家好好敲打。”
李鄂这番话,也说出了底层人的无奈之处,眼界太浅、人生不易,遇上点波折,许多人只能就地摆烂,做那城中的泼皮无赖了。
孙大所惧,李鄂被底层的破落户们吃穷,但汴京底层的破落户,下水杂食行之中的摊贩,又何止万千。
一人一天一文钱,他一天的收益就有几十贯。
更何况李鄂筹划的下水杂食,收益率也没那么低。
按照曹正、孙大摸排出的小贩数量,买卖步入正途之后,他这边一天的收益,怎么也要几百上千贯的。
汴京,百万人的大都市,在现在也不是闹着玩的地界。
一日少说大几千头猪的消耗量,一头猪一文钱,也是几贯钱的收益。
孙大所虞,他李鄂被汴京底层吃穷,那也是不可能的。
唯一可担忧的地方,便是这些下水杂食行的小贩,挣了钱之后摆烂。
买卖,李鄂有的是,但似孙大这样的督促手段,也是必须的。
下水杂食行么,会首总要尽心尽力,打造出一个欣欣向荣的产业。
带着花荣跟孙大到了大弓所,李鄂便找来寺监的匠师,设计出了卤货摊位的图纸。
画图纸,对于屠宰场的匠人而言,也算是高科技了。
如今的许多匠人,因为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所谓传承,只是师父或是祖辈口口相传,只是一代代经验的积累。
涉及到图上作业,即便是各寺监有司的匠师、供奉、吏员,精熟的也不多。
许多图纸,无非就是匠人口述,文人擘画,其中还差了一个理解的环节。
这就导致匠人口述、文人执笔写出来的东西,文人看得懂不会做,匠人看不懂却会做。
这就又是大宋所欠缺的一点点了,所幸仁宗朝出了个沈括,编了一本梦溪笔谈,可以作为抓手。
如齐民要术、九章算术、甘石星经、墨经、禽经这类科学著作,如果一一数来,也真是屈指可数。
唯有一套医学的黄帝内经,得到了正经的发扬光大,历朝历代注释的著作不断。
除了这些之外,兵书倒是不得不提的一个亮点,武经七书、武经总要、虎钤经这类兵书,北宋倒是不少。
尤其是官编的武经总要,这也是李鄂最近常看的兵书。
虽说难掩武人经验、文人执笔的弊端,但有总要好过没有的。
在大弓所,李鄂口述,少府监的匠师、图师操刀,一遍遍整改下来,他想要的餐车图纸,也被画了出来。
与现时流行的图纸不同,李鄂要的图纸,是详细标注了尺寸、用料跟工艺的。
图纸画好,不待李鄂拿着去屠宰场那边的作坊付诸制作,少府监的主簿李光,便将他拦在了大弓所内。
“听闻法师做了一副图纸,可否让本官一睹?”
被李鄂点过几把之后,如今的李主簿,也着眼于实务了。
许多事,都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结果。
少府监,虽说也是官方的铸造机构,但如今的少府监,只管着大内旗幡印信的制作。
甚至于少府监,也只是挂在工部之下的一个机构,九寺五监,如今正经有牌面的只有五寺三监。
似少府监这类边缘寺监,只是名号还在,留着官职养着官,正经的差遣,却是少之又少。
没差遣,李光的闲暇时间便很多了,这也是都堂审察不过,发他来做监当的原因。
上面的相公们,无非要借助少府监的无所事事,磨掉他的雄心壮志,让他老实在朝中做个应声虫。
但人要主动找事做了,事情还是不少的,通过文脉关系,李光查了查近些年工部的支应情况。
这类摸底的结果,也只能是不查不知道,一查一个不吱声了。
不说别的,单是军械一项,每年至少新造几万领的甲胄,就是工部摆在明面上的大肥肉。
保持府库之中,有个几万领甲胄,就是每年新造了。
按各府库的吏员说法,许多府库,近十年未补未开了,里面的甲胄兵器还能不能用、能不能有,都要两说着的。
至于每年营造甲胄兵刃的钱去了哪里,去处也是清晰而明确的,无非两蔡相公、太宰王黼家的府库。
跟两蔡相公、太宰王黼为难,李光虽说刚硬,但不是傻货。
朝廷就是这么个朝廷了,两蔡相公、太宰王黼,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簿能够撼动的。
除了醉心于监内实务,李光也真是无能为力。
听闻李鄂来了,又做了新的图纸,内心憋闷的李光,就想让这位头陀法师,给他开导一下。
“一个竹制摊车,现在也能引得李主簿兴趣了?
看罢!
做事无非做细而已,这点道理李主簿清楚,但未必做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