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慕容尚书问及铸锅法的进展,听到进展有限,慕容彦达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尚书老爷不悦,铸锅所的匠师们,又难免一顿毒打。
这时候,匠师、供奉这类称呼就要放在一旁说话了,哪怕你是专利的拥有者,在慕容彦达这类文官眼里,也不过一匠户、农奴而已。
慕容彦达在耀武扬威,散发文脉气息,李鄂则是不管打与不打,自顾在铸锅所内观瞧。
供奉、匠师、匠户们挨打,也是万全作坊的常态。
这也是文人士大夫役使万民的不二法门,打一批、拉一批、杀一批,愚民们便好管理了。
不时时敲打,众人哪知文脉尊严?
不刻刻鞭笞,众人又哪知官威官体?
慕容彦达的做派,可是正经的文脉做派,无为而治,那是在儒家之前的牧民谬法。
转到铸锅所的小高炉旁,李鄂这才有了发现。
如今大宋冶铁业,除了木炭、煤炭之外,也有焦炭,只是如今的焦炭,触手之后却有些松散,显然是炼焦的过程不过关。
看到了松散的焦炭,李鄂也大致问了一下周围看炉的匠师,冶铁之中的难点。
搅拌法脱硫、吹氧法也就是李鄂所说的鼓风法,都已经在用着了。
无非听了过程之中,多少有点搅拌不够彻底,鼓风量不够大而已。
细扫了几眼铸锅所的小高炉,李鄂想了一下,也大致有了改进的办法。
无非增加搅拌力度、加大鼓风量而已。
铁料的配方上,没有点化学基础,也是改无可改的模样。
与李鄂一处处工序都要看过不同,务虚惯了的慕容彦达,只是站在一旁听着铸锅所管事的汇报,然后点点头,嗯啊几声,就算是完成了对铸锅过程的了解。
“恩相……”
众人面前,李鄂也没跟慕容彦达兄长相称,只说一句恩相,慕容尚书跟铸锅所的管事,便同时做出了安排。
进了铸锅所官署,等慕容彦达屏退左右,李鄂便说道:
“兄长,如今要加快炼铁效率,首要的一点便是炼煤为焦。
接下来洒家说的,稍微晦涩难懂,兄长还是记录一下罢!”
说及炼焦,李鄂一样不通流程,但炼焦跟炼炭的过程差不多一致。
李鄂在铁佛寺内用过所谓的钢炭,所谓钢炭就是敲之有金铁之声的木炭。
钢炭是怎么炼出来的,李鄂不清楚,但他的常理告诉他,钢炭的炼制过程,差不多就是焦炭的炼制过程,道理差不多一样,对他而言也就够了。
“好!
二郎说便是了……”
拿起官署桌上的纸笔,两人相处的时候,慕容彦达也慢慢放下了之前端起的架子。
“兄长,炼铁、炼钢,无非要的就是一个温度。
木炭、石炭,石炭也就是黑煤,燃烧时候的温度不够,但焦炭燃烧之时,却有更高的温度。
只是铸锅所内的焦炭,煅烧的时候不得其法,具体如何炼制焦炭,洒家也说不太清楚,但让匠师们参照钢炭炼制之法,应该不差。
兄长,此炼炭之法用了,炼铁效率便会大幅度的增加,因为温度够了,打铁的效率也会随之增加。
此法虽说不复杂,但也不可轻传。
以洒家看法,工部应该新作几口石炭窑了。
有了火色更好的焦炭,各地打铁的效率也会增加不少。
这焦炭大行其道,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此法万全作坊的匠师不会,各地的匠师多半也不会。
漕运运粮,粮船多空返。
若粮船北上运粮,南下运载铁锅与焦炭,其中买卖,兄长可能理解?”
听到李鄂顷刻间,便找到了提高炼铁、打铁效率的方法,慕容彦达心里也是一阵佩服。
李鄂说的不错,若各地焦炭俱出于京师,那这就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了。
若铸锅法能源源不断的铸造铁锅,工部为朝廷新开一处直属汴京城的财源,功劳还是不小的。
“依二郎之言,各处铁厂炼铁,是否也要用工部炭?”
听到慕容彦达直接将焦炭定名为工部炭,李鄂也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慕容彦达别的可能不成,但文人臭不要脸的劲儿,他却学了个十足十。
“正如兄长所言,以后盐铁酒之外,朝廷还要加一个工部炭专营。
各路府州县的石炭总要走一遍京师,各铁厂的铁矿,也要在京师精炼一遍的。
工部炭之外,洒家还有铁料精炼为钢或是半钢的法子。
兄长,若掌握了天下的煤铁,这吕不韦可就做成了一半……”
将天下煤铁集中之后再发卖出去,看似脱裤子放屁,实则也是脱裤子放屁,但对李鄂而言,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儿了。
煤铁进京,炭锅出京,这一来一去间,若南逃的君臣没有新的法子,弄不好就得保证汴京的漕运畅通,有了煤铁,差不多就是割据汴京的底气了。
“二郎,若如此,从铁厂到各处的作坊,从船只到漕运,为兄是否都要捋上一遍?”
见慕容彦达上道,李鄂便补充道:
“兄长,正是此言。
开矿,洒家还有火药法。
造船,洒家还有平底驳船。
造大船,洒家也有铁木结合之法。
炼焦之外,工部还兼着烧制砖瓦的营生。
一个石炭窑,便是盘活了整个大宋上下。
兄长不妨想一下,以后漕运河道的上的一艘平底驳船,便可载重千石粮食。
咱们的铸锅法所造铁锅行销南北外洋,偌大一盘买卖,都要从这小小的工部炭开始。
若做的好了,兄长不必等家中大娘子封后,便可成为这大宋朝的相公执政。
大娘子待产,近日的宫禁之中,却是要为大娘子封后谋划一下了。
前次洒家送到大娘子身边的张巧莲,是学过剑术的。
郑皇后不死,大娘子便无封后机会。
当今官家昏乱,宫禁不宁也是寻常事,兄长择机还要知会一下大娘子,许多谋划现在就要开始了。
若有可能不要弄溺死之类,烧炭而死,洒家觉着就是不错的法子……”
听到李二头陀这边一展望便是弑后,慕容彦达慌忙起身查看屋外情况。
“兄长放心就好,洒家兄弟在外面,是不会有活人听墙根的……”
听到李鄂行事周密至此,慕容彦达还能说什么,不是弑君便好,无非已经祸乱了宫禁,再加一条弑后,罪名也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