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节奏,这节奏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住了墨北风。
明明面前空无一物,却像有一块块的巨石飞来,一块巨石还能扛住,但第二块巨石紧随其后,第三块巨石步步叠加,第四块,第五块,第六块,第七块……
墨北风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巨大压力,重若大山。
巫鹊看到墨北风的样子,不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显然比刚才那个褐衣少年强了很多,好像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这让巫鹊很是头大,本来以为自己够强了,却没想到遇上个更强的,看样子,他不但修为强,心境更是坚如磐石,直到现在,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墨北风忽地席地而坐,竟然开始修炼起了无极内功。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他双目微阖,充耳不闻,安静地坐在那里,内心一片空冥,仿佛超然于万物,神游于九霄云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尊万年石佛,与大地结为了一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压力,是大地所不能承载的。
墨北风,不动如山。
见此情景,巫鹊原本轻松而自信的脸上,此刻反而流露出一种焦躁不安的神情。
他忽然觉得自己正受到一种无以言表的奇怪压力,而这股压力,原本是他施加给墨北风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此刻,它正倒过头来施加在自己身上,无论巫鹊是吹奏凄凉哀婉、如泣如诉的《夜殇闻笛》,还是横吹雄浑激昂、荡气回肠的《踏楼兰山阙》,都如泥牛入海,那少年竟完全没有一丝反应。
压力本是相对的。
墨北风这边越是气定神闲,泰然入定,巫鹊越开始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不但接连吹错了好几个音调,而且,他的气息开始变得不流畅了,还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这让他极为茫然,因为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感受到的,怎么会这样呢?
巫鹊那张稚嫩的小脸上,这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突然,他反手一指,一道粗壮如巨蟒的气机昂然奋起,向着墨北风奔袭而去。
刹那间,墨北风一声长啸,身形随着这啸声冲天而起。
他如御风而行的仙人般,脚踩在那道凶猛不羁的气机上,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时而荡上高空,时而潜入深渊,看似凶险无比,但他脸上依然是不悲不喜,不嗔不怨,如千年古佛般泰然自若,闲庭信步般徐徐前行。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做出太多的惊人之举,这次与巫鹊交手,不过是一次砥砺而已。
看到越来越近的墨北风,巫鹊横吹长笛的曲调突然一改前辙,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清明,右手食指浮空不按,略作停歇,左手中指按下,如滴滴答答的细雨敲打在梧桐叶上,西楼的纱窗上,忽然,一缕清凉穿窗而过,又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闲愁,丝丝缕缕的杀机从笛孔中浩然荡出,绵延不绝,不过,当这股杀机到了墨北风的身前时,竟然似热油泼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笛声戛然而止,一枝竹笛赫然到了墨北风手中。
这时,褐衣少年惊呆了,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为他上药、包扎伤口的舞剑女孩也惊呆了,微张着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黑衣剑客也惊呆了,默然看了眼自己腰间悬着的长剑,不由喟然长叹,与巫鹊同行而来,白衣胜雪的绝色丽人也惊呆了,贝齿咬着手帕,双手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站立在她身边的小丫鬟也惊呆了,看一眼墨北风,又看一眼巫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忙个不停。
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巫鹊了,稀里糊涂,自己手里的长笛竟然被人夺走啦!
这一刻,他泫然欲泣,他万念俱灰,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啦,虽然他才不过七八岁,但他却是极为骄傲的,更有极强的自尊,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打小就被师父寄予厚望,被视为钦天监小神仙的存在,神仙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哇!
巫鹊哭了,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