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四年三月四日的晚上,微风轻轻拂过街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久病在床的江东提点刑狱司负责管理车马的差役郑邻正昏昏沉沉地睡着,病痛的折磨让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猛烈地撞击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屋子都掀翻一般。
郑邻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看清周围的情况,两道黑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前。
借着微弱的月光,郑邻惊恐地发现这两个人身着黑色的官服,面容冷峻,毫无表情。“郑邻,大王要召见你!”
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郑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他拼命地想挣扎起身逃跑,奈何原本就因久病不愈身体虚弱,再加上受这一吓,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着郑邻那副惊恐万分、动弹不得的模样,那两个黑衣公人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们大步上前,将郑邻一把拎了起来,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估计也走了几十里路吧。郑邻发现自己被两个黑衣公人带到了一座巍峨壮观、气势恢宏的楼阁之前。
这座楼阁高耸入云,周围更是环绕着连绵不绝的庞大建筑群,占地面积之广阔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让人感到颇为奇怪的是,这座楼阁与郑邻平日里见到的截然不同。原本应该设置门户的位置,竟然变成了一级级密密麻麻的阶梯,这些阶梯一直延伸到楼阁的腰部位置方才停止。
望着眼前这造型怪异的楼阁,郑邻心中不禁充满了疑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不过,他根本来不及多想,那两名黑衣公人已经紧紧地挟持住他,开始迈上台阶。一步接一步,好不容易走到了台阶的尽头。
这时,出现在郑邻眼前的赫然是两扇鲜艳夺目的红色大门。紧闭的大门上还镶嵌着金色的铆钉,和郑邻见过的城门差不多,但更自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嘎吱”声,黑衣公人缓缓推开门。等到郑邻他们进去以后,那门又自己嘎吱嘎吱的合上了。
楼阁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正对着门的是一处气势恢宏、雄伟壮观的大殿。大殿与楼阁大门之间,则是一处极为宽敞开阔的庭院。
庭院里,站着很多人,有僧侣道士,也有寻常百姓,甚至还有鸡犬牛羊。他们分散在大殿的左右两边,还有些身着黑色官服的公人在维持秩序。
那两个黑衣公人带着郑邻径自朝大殿走去,但走到殿下以后便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抬头朝着大殿望去,这时,郑邻惊异的发现,在大殿原本的匾额位置,居然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那镜子光滑如水,能够清晰地映照出每个人的面容以及心肝脾肺,就连最细微的毛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难道是传闻中的秦王镜吗?郑邻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面镜子,完全忘却了自身所处之地。脑子里全是往日里曾听那些读书人说过的秦王镜的故事。
好一会儿之后,大殿里突然传出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郑邻的面前。
这男子身着一袭黑色衮服,衮服上绣着精美繁复的金色纹路;头上戴着一顶方冠,面容刚毅,豹头环眼,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之气。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群神色拘谨的小吏,小心翼翼地簇拥着这位衮服男子。
原本挟持着郑邻的黑衣公人看到这男子后,如同触电般迅速松开了手,疾步向前,毕恭毕敬地向他深施一礼,齐声说道:“禀告大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郑邻带到此处。”
那衮服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了正站在殿下的郑邻身上。“你是哪里人,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来了这里?”
望着眼前这位身着气度不凡的衮服男人,郑邻只觉得双腿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音都开始结巴起来。
“回……回大王的话,小的祖籍信州,两位公爷说大王要召见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请大王明察。”
听到郑邻如此结结巴巴的回答,那位被尊称为大王的衮服男子微微皱起眉头。
这时,只见一名身形瘦小的小吏快步走上前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恭恭敬敬地呈到了衮服男子的面前。
衮服男子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本册子,不紧不慢地轻轻翻开,停在了某一页上。然后,又让小吏送过笔来。在册子上画了画,似乎是做了个什么记号,然后又把翻开的册子递回给小吏。
“你且好生看看,是否就是这个‘邻’字,莫要出差错才好。”
那小吏恭恭敬敬地接过衮服男子递回来的册子,然后转过身去快速走进了左边的偏殿之中。不多时,偏殿里就有了动静。
一个身着红袍,左手持簿右手执笔的男子从偏殿出来,来到衮服男子身旁站定后,脸色阴沉地说:“启禀大王,此次带来之人应当是处州松阳的郑林。”
说完之后,那红袍男子还把手里的簿子送到了衮服男子的面前。
衮服男子瞥了瞥眼前的簿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恶狠狠地瞪向那两名带着郑邻到此的黑衣公人。
“你们这群饭桶!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事儿与这个郑邻无关,还不赶快把他给本王送回去!”
听到这话,那两名黑衣公人如遭雷击,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不停地向殿前的衮服男子和红袍男子磕头。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请大王恕罪,请大人饶命……”
这时,那红袍男子也开口了,“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王的吩咐吗?还不赶紧听大王的话,把这个郑邻送回去。若再有半点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红袍男子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两名原本跪倒在地的黑衣公人,如同触电一般迅速弹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挟住郑邻便往门外狂奔而去。
瞧着两个黑衣公人慌乱的样子,衮服男子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拿过红袍男子手里的簿子,又瞥了几眼。
突然,他的脸上微微泛起讶异之色。“咦?此人竟尚有一纪(十二年)之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