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出声的祁文甫此时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厉声道:“妇人之仁!”
祁光曜默然无语,心生畏惧。
祁先晟低低道:“虽然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但她若能来日推导出此计来龙去脉,想必那是朱子真已经倒台了,她也已经是祁家人。她又能如何?难道还敢帮着外人谋害自己的丈夫吗?”
“可……儿子终究觉得此事并不光明磊落!”
“天下大势风雨飘摇!你要知道你不仅是祁家的少爷,还是隐冬未来的宰相!你所代表的不仅是祁家人的利益,还牵扯到全天下的兴旺!就算不够正人君子,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是,儿子明白。”
祁光曜心中凄凉,已知爷爷与父亲早已把主意敲定,他却无力动摇。
心道当玉舒嫁过来后,对她温馨呵护,倒也能平复些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意。
“不,你不明白。”
祁文甫忽从椅上站了起来,信步走到窗前。
祁先晟与祁光曜俱都不发一语,他二人皆知这老人虽然表面温和,内里却是极重威势。
祁文甫叹了口气道:“你已年纪不小,这许多事情,原该你自己推敲得到,可却要你父亲一句一句地讲给你才能了解。”
祁光曜严肃道:“孙儿知错,往后必当加倍用心。”
“想当初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设计弄下了我的两个哥哥。”祁文甫语气叹惋,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可知我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祁光曜道:“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是先贤诗仙人的诗句。”
祁文甫捋着须道:
“不错。……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这首诗讲述的是古神烛龙栖于极北,那里不见天日,烛龙的目光却能够代替日光,孤高寂寞,却能温暖一方土地……你出生那夜情况极为凶险,曾有异士利用天眼之道给老夫算卦,说老夫此生便只能得你一个孙儿。”
“于是你幼时,你的长辈虽多疼爱你,却也对你严加管教,因为你是祁家这一代单传的孩子。望子成龙,不过如是。”
祁光曜低下头道:“光曜无能,未能满足家主大人与父亲的期望,还请家主责罚!”
“光曜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还请家主息怒。”祁先晟安慰道。
祁文甫摇摇头:“虽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出挑,但日后要继任家主还是要经磨砺……罢了,光曜,你先回去吧。”
祁光曜不敢多留,便即退下。
唯留下祁文甫与祁先晟父子二人。
祁先晟道:“父亲,以光曜之文采能力,本次科举能中上殿试状元也是十有八九之事,他之心性,在世家子中也算有担当之人,您又何必太苛责了他?”
祁文甫默然不语,半晌方道:
“……我年轻之时,祁家同辈九个兄弟,后来只剩了我一个。此后人丁不旺,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祁某人的报应吗?”
“我的子孙,天资有限,忧患意识却是不足……我在时,还能护了你与光曜。待我百年之后,难道便是祁氏传承五百多年的荣耀归于寥落之时……”
祁文甫孑然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