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沈向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你不知道叶小姐回不回家吃饭,你怎么不打电话问她呢?”
“电话打不通。夫人在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把手机带在身上的。”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去我家问问呢?”
“我担心……”
“担心什么?”
“我这副样子还是不让小姐们见到是好——”
“这有什么!”沈向春大声说,“请跟我来。既然你家夫人还没有回家去,那么肯定就是在我家吃晚餐了,你也一起来吧!”
拉里对沈向春邀请连连推迟,可是终究抵不过热情,只好更加佝偻着自己的身体,诚惶诚恐的跟在他身后怯懦的小步走着。
拉里是桃园内唯一的一位黑人。他是桃园住户叶文的‘佣仆’。事实上以桃园的组织形式是不可能接受带有这么明显的人身剥削关系的所谓的主仆入住的,可是这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却是不能一言概之的。
叶文如今不过三十岁,却已经是一位寡妇了。一位英雄遗孀。她已经死去了的丈夫曾是驻外的一位文化参事,在大战混乱的时局中死于所驻地的一次反动暴乱。作为遇难者的家属,叶文享受两国不菲的终身年金和勋章,同时,她也从那个混乱的国家带来了一个当地人。一个黑人。一个作为男人有所残缺的人。
拉里一开始是作为参事的安保人员贴身保护参事一家的,可是在那次使得参事就义的暴动事件中,他被暴动者认作‘伥鬼’也受到了极刑——野蛮的残害之后被套上了轮胎。要不是当时救援来到及时,恐怕拉里如今就是连自己眼下的丑陋皮囊也保不住……
拉里是索马里人。作为新月的次子,索马里人是一直是好强而喜欢娶老婆的,他们忠诚于自己的氏族,高傲而顽固。拉里被迫成了一个残缺男人,也就失去了在当地社会中生存的必要条件。
对死亡和悲戚感同身受,同时也可怜拉里遭遇的参事夫人将拉里接到了国内接受治疗。当局也决定嘉奖这位为建立新秩序而献身的可怜人,给予了相当的优待。可拉里却顽固的认为是叶文是自己的恩主,不论怎么劝说,就一直追随着她的脚步而生活……于是这么一对奇特的主仆就在新世界桃园安了家。
带着拉里回到家中,沈向春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家中廊下亮着灯苦练吉他的如夏和一脸严肃、穿着一身大颜色对比度鲜明的衣服的叶文。没有见到鹿光,但是一边的厨房亮着灯。
叶文严厉的对如夏说:“再弹一遍!按照我说的那样,这首曲子要柔!柔!你明白吗?”
“可是我一个下午已经弹了几十遍啦!”如夏说。
“可是你还是一遍都谈不好!”叶文说,“如夏,你不是会小号吗?应该有这种感觉才对啊?听我的,柔一点!”
沈向春含笑带着拉里走过去,说。
“叶小姐!今天辛苦你啦!如夏是不是太笨了?”
叶文看到沈向春,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然辛苦!我只有从前在学校里做家教的时候有这么累了!不过话是这么说,如夏还是不算很笨……她对吉他还是有些天赋的。”
“这样啊。”沈向春说,“对了,我在路上遇到拉里,他想给问你回不回家吃晚餐,只是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就把他也带来了。”
“是吗?”叶文从夜色中也看到躲在沈向春身后藏着脸的拉里,恍然的拍拍手说,“对了,我的手机放在客厅里了!”
她站起来对拉里说了一声抱歉,于是拉里把头埋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