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夏重新拿到了吉他,没有选择去搬一张椅子来,坐在屋外的檐廊上就继续弹了起来,给橘子和鹿光两人的聊天做伴奏。
“光姐姐,哥哥有说明天的仪式雪姐姐会去吗?”橘子脸上带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
虽然眼前的这个美人一向显得很温柔,可是橘子还是总是会觉得她内心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就像是海底下的暗流——太平洋还被称为永远宁静的大洋呢!可是事实上呢?
橘子一向很敏感。
“橘子和小雪的关系还不错吧?”鹿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柔和的说道。
她伸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搭了个小帐篷,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刺探的目光。
橘子迟疑的点了点头。
“是呀,我和雪姐姐……认识的比较久了嘛,当然会比较熟悉。因为雪姐姐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平时也会很照顾我。”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雪姐姐?”
“对呀,小雪。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我想和她做朋友,可是又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上次见了一面,她也一直在画画,没有说几句话。”鹿光说,依靠在椅子上,好像很放松的样子。
又好像很无力的样子。
鹿光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去想要了解雪姐姐的呢?橘子很清楚,可是她又能为鹿光的这个目的,做出什么样的帮助呢?
又或者说,她该为她提供帮助吗?
橘子斟酌着,慢慢的开口说道:
“雪姐姐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而且家世也很不错……”她说,“至于性格的话,雪姐姐倒是挺复杂的。”
“复杂?”鹿光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呀,很复杂,或者说,很多变啦。”橘子说,“就像是捉摸不定的一只小猫一样,有时候会很热情,有时候又很冷淡——说起来,雪姐姐还很喜欢小猫呢!喜欢的不得了!关于她多变的性格,哥哥昨天晚上也说了,雪姐姐突然心情变差了。我想这是她的家庭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这我都是我自己的想法——雪姐姐一直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大家庭里头,她一直作为一个受尊敬——其实该说是被敬而远之,高高挂起的地位,既没有和家人之间的交流,更没有和家庭之外的社会的交流……她没有社交,一直很孤独,缺乏经验,所以性格不稳定。”
橘子接着说,可是她很难将心中想的东西说出来,所以显得有些颠三倒四的。
“光姐姐,您想呀。人的性格和生态系统很像,一个正常的人,他性格所代表的生态系统就像是正常的新世界山林,寻常的风吹雨打并没有干扰到他许多,只有真正的暴雨和大地震才会让这样的生态系统失去平衡——也就是性格相对稳定。可是雪姐姐呢?她就像是精致的生活在一个量身定制……这么说不对,应该说是,就像是给西瓜套上方块模具,来让西瓜长成正方形博人眼球来卖个高价一样,雪姐姐一直生活在一个模具里头,而不是自然的生长,她性格很脆弱,如果平时只是生活在模具里头,那么还行,可是一旦经历了外界的风吹雨淋,那么就很更加容易失衡。像是西瓜一样,一碰就碎……”
橘子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来好笑,她最近除了学习与练功之外,经常会反复的想沈向春,想雪下之雪,想如夏和鹿光,在睡觉前的闲适中狠狠的把自己摔在床上,想着他们,然后慢慢的入睡。
于是她现在其实都已经在自己的心头对这几人有了自己的形象侧写。
雪下之雪是狮子,饥肠辘辘可是却被关在一间小小的、潮湿而恶臭的笼子中,她以为这样的饥饿是正常的,以为世界就该是这么小小的,就该是这么的恶臭,这么的潮湿老朽。她是狮子,所以人们理应向她高呼万岁,理应对她拜倒。
她是圈养的狮子,空有狮子的外壳,却没有狮子的心。然后狮子被意外释放了,却依旧不敢离开笼子,即便笼子已经打开了大门。
后来呢,一直路过的老虎发现了她,老虎身边跟着一只温柔漂亮的小鹿,和一只狡猾的狸猫,老虎看着眼前的猛兽,意识到狮子已经闯入了自己的地盘,并且给自己带来了困扰。
于是老虎上前挑衅,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这头狮子的对手,他后退,狡猾的换了一个策略,将狮子从笼子中引了出来,于是狮子晒到了太阳。她脆弱的皮肤被前所未见的阳光所刺伤,她的精神被前所未见的来自平等的同伴之间的感情所挑动。
她的精神,她的性格所代表的生态系统被入侵了。那是一个精心培养的、别有用心的脆弱系统。
第一次有人平等的送了她礼物,第一次有人平等的邀请她出去玩,第一次有人平等的像是一个朋友似的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你该多晒晒太阳。”
可是她脆弱的皮肤却早已经被阳光灼烧、刺痛,她单调的生活被入侵,她简单的精神被人绞动着像是一个面团似的。
她有些不舒服,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对的,因为这似乎和她从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从前身边只有两位言听计从的管家,可是如今却一下子被老虎塞进来那么多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老虎不用杀人?他可是老虎呀!是老虎为什么不用杀人呢?这说不通呀,是老虎就该杀人,就像是,是狮子就该杀人一样。不管是点点头,还是在一份文件上签名,是老虎狮子就该要杀人……因为他们是天生的王,天生的统治者,天生的——肉食者,肉食者应该要用染血的利齿使人恐惧,因为恐惧是统治的基石。
可是老虎为什么不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