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瑕左右看不出夏悲秋的胜机,于是暂且观望,谈起另一处忧虑:
“圣教真正的威胁不是燕赤心,而是韩忠愚,没有他独挡死门杖主与一百单八众,燕赤心如何伤得了周总旗?三月前也几乎是他一人将那江南安抚救出,将圣教苦心经营数年的大计扼杀在第一步。而且必须弄清楚他们是怎么追踪圣教的,否则攻守之势逆转,极为致命。可黄杖主与从永华那儿借来的‘空明铁雨’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因此我只说‘江面上’胜负已定,码头处的战斗我也无法预测。”陈玉卿转动大伞,看向岸边,“韩忠愚毕竟是能完全压制潘别情的绝世高手,即便请了曾经的绝世高手韩晔、韩老爷子帮忙,黄天鹤能否抓住胜机还是两说。”
“即便黄杖主带着两位惊门总旗?”周絮瑕皱眉,“焦总旗一人都可以伤他,怎么两位总旗、一位杖主甚至再加一位外援都不能稳吃下他?”
陈玉卿微笑了两个呼吸,而后细声解释道:
“焦错那可不算‘一人’,且伤人与杀人也是两回事,最关键的是——战斗瞬息万变,实力在同一水平的人胜一次不代表就能稳压对方一头。一念之差,结局或许截然不同。”
周絮瑕摇了摇头,他专注于天下大势,对计较细枝末节、充满随机性的武斗没有多少经验,只能等待结果。
码头边缘,滕王阁方向,落苏死死拉住姜煜之,骂道:
“你疯啦!那边多危险啊,今日来了不少真正的武林高手,冒冒失失闯进去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听到吗?唐吉就是左蝉衣!他就是个骗子!你还非见他做什么?这败类已经移情别恋了,刚刚还拿剑指着我们,就让他死在江中,也算为你出了口恶气!”
“我不信。”姜煜之抓住姐妹的衣袖,眼眶通红,“唐少侠是真正心系百姓的好人,他怎么会是江湖败类左蝉衣呢?若他真是那见色起意的剑气山庄少庄主,七夕他就不会弃我不顾……”
“你也知道你被抛弃了啊!”落苏喊道,心如刀绞,“为什么就是不肯认清这恶人的真面目呢!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姜煜之摇着头,泪水洒了一地:
“不是这样的,他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太过坚强……”
“你!”落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笨蛋。”
一位一身白衣的少年蹲在一旁,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部偷听到大耳朵里,砸吧了一下嘴:
“他还有这种手段?不会是个假的吧?”
八卦听完,早已找好路线的他伸了个懒腰,随后挥剑喔喔大叫着冲进混战中的人堆,然后和条泥鳅一样从另一端钻出,除了屁股上多了一个脚印,连半点擦伤都无。
吹了声口哨,却发现剑鞘还在剑上。
“还好没露馅。”
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少年急忙将宝剑抽出,剑鞘挂在腰间。想了想,又将宝剑插回鞘中,用袖子擦了把脸,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背着手走向在江边血战的大江帮与衡山派众人。
突然脚跟顿地,潇洒地转了九十度。
“哎呀,这柳树可真柳树啊。”
说罢走向码头角落,一步快过一步。开什么玩笑,那还是大江帮弟子吗!能与衡山派精锐打得有来有回,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染江畔,简直是地狱景象!
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至少等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再出手也不迟嘛。
于是少年毫无所觉地走近了最恐怖的战场。
当!
黄天鹤口溢鲜血,举着刀跪在地上,浑身是血与针的韩忠愚左手短戟卡住长刀,压制着跪地的黄天鹤,右手染红凶刃高高举起,下一瞬就要砸碎对手的头颅。
突然飞来一根钢针,将及时转攻为守的短戟砸在韩忠愚的胸口,顿时呕血不止。黄天鹤却仍挣脱不了,那把短戟小山一般将他死死压在地面,一点机会都没有出现!
靠在树干上的陈晚舟见此情况,将犹有余温的左手丢在身侧肠子流了一地的黄垚胸口上,摇晃着起身平举长剑,左腕断口血流如注。
远处胸口凹陷的韩晔哆嗦着摸出袖中第二十二根针,对准韩忠愚的心脏。
这是个疯子。
不死谷的人也全是疯子。
全都处于强弩之末的四人,无不急于为这残酷的一战画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