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方黛还是没能把帖子看完,赶在上课前告辞离开。
学校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她打小严于律己,从未做过以私废公的事情,也不打算让私事凌驾于公务之上。
“满足满足,得满不足;欲壑无填,栽嗔植怨;”
目送方黛远去,高兴睥睨天地,引吭而诵,“众生众生,八苦轮更;纠改万载,依然哟——如此尘世间!!!”
他似把一切情绪都付于唱念,眼中藏不住失望,笑天讽地骂红尘。
“老板,淼娃子要变鬼了!”
店内忽然飘出声音,语气分外急切。
烛火前,形形色色的阴魂或蹲或坐。距离居住区最近的地方,枯瘦老者与青年合力按住一名七八岁大的孩童。
孩童不同于其它中阴身通体透明无暇,阴魂正朝着色身过渡,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灰白。
说话的,正是竭力控制孩童的老人,那吃力的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压制不住挣扎的孩童。
闻声,全体阴魂动员起来,出手压制的压制,帮忙吸取负面情绪的吸取负面情绪。
饶是如此,孩童依旧向着鬼物转化,此过程已不可逆。
“你到底在恨什么怨什么?”
高兴无悲无喜来到近前,拨开一众阴魂,掐住孩童脖子将其提起。
他的声音分外平静,平静得如同寒冬腊月冻结的湖面,“从接纳你们第一天开始我就说过,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还继续犯蠢。”
越说,语气越是森寒。
“老板,不至于不至于,他还只是个孩子,听不懂道理。”
老人赶紧赔笑打圆场,生怕高兴一时不高兴,给淼娃子来个魂飞魄散。
高老板脾气怪得紧,该下死手一定会下死手。
“没你的事。”
高兴横了一眼老人,随即继续对挣扎不休的孩童冷言冷语,“在学校称王称霸,点同学衣服、剪女孩辫子,甚至在校外抢劫低年级学生……坏事没少做、心里没B数,遭人忿恨不自知。你死,是你遇险不第一时间自救造成的,是你浪费时间奢望同学犯险犯贱拉你一把造成的。死了吧,恨难消意难平,错误全让别人担着。”
“所以,你说啊,你到底在恨什么怨什么?”
高兴看着慢慢停止挣扎的孩童,看着孩童魂体灰白之色快速褪去,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将若有所思的孩童轻轻放回地面,重新燃上一根烟,哼着小曲出门看风景去了。
窝在旁侧扎堆的阴魂惊哉奇哉,这还是祂们第一次看到处于不可逆阶段的半鬼,硬是褪去色身,而且是通过挨骂的形式。
“很少见你心情不错,骂得那么畅快,五年前的刚才一定发生了有趣的事。”
张东升从后而至,与高兴并排而立,一边看着空旷操场上三个孩子疯跑嬉戏,一边试探身旁之人的态度,“还是没有想明白?”
“一直都很明白呢。”
高兴左眼望着空无一物的操场,右眼视线固定在女儿点点身上,“是枯燥了些,但是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至少我说了算。”
“除了没办法证明鱼没有脚这件事。”
张东升想起数天前的事情就想笑,“这个世界快被玩坏了,猪把头长在屁股上,鱼迈着鸡爪子到处跑,还让你家点点趴在围栏上给看到。”
“所以呢?”
高兴扭头直视张东升,“藏头露尾、话里有话,这不是你。”
“我想出去闯闯。”
张东升甩了甩头发,抬头眺望远方,“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许有一天,所在乎的三个孩子可以不困在这一亩三分地,找到没有脚的鱼。”
高兴撇撇嘴,“你只是个数学教师,你想屁吃。”
“可是你知道我不仅仅是数学老师。”
张东升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老同学,你知道的,我有足够去闯荡的智慧。我还知道,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比如点点,比如我。现在细想起来,如果那时候没有被你治好恋爱脑,没有和徐静分手,或许之后的人生真像你说的那样糟糕可悲。”
“会毁灭你的,以及拯救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高兴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意张东升,作为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来客,所作所为不过出于怜悯。
才不告诉你,我看过《隐秘的角落》,虽然时间节点与电视剧有些对不上。
“那点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