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善心发作,并没有让赵天明失去理智。
他伸手前就打定了主意,如果这次再因为接触玩偶而被带到未知恐怖的精神世界,那他一定第一时间松开手,这之后无论“她”再怎么哭闹,再怎么唱歌,他都不管了。
管,也是拿命管啊……在完全没有能力自保的危险境况,袖手旁观才是最应该做的选择。
好在玩偶这次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又一次朝他展露出笑容,嘴角的弧度比刚才要大不少,还有了些甜美的笑意,不再只是苦涩的微笑。
笑容里那股悲伤的意味被冲淡了一些,而解脱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却更浓了。
那如恶魔耳语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赵天明松了口气。
像是老式的胶片机被再次触碰到按钮,水雾般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慢慢凝聚得牢固而清晰。穿着塔夫绸珍珠白裙、贵族小姐妆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悄然祈祷:
“奥托琳……奥托琳……诸天之上的伟大神明,请您从永久的长眠里苏醒,在昔日的荣光中现身,再次向世间降下神迹,请您眷顾我、怜悯我、指导我,让我寻找到我那可怜的失踪的妹妹……奥托琳……”
也许是玩偶心情变化的缘故,这次的画面远比上一次更加清楚,如果这是一部能够在线调整画质的电影,那就像把原来720P的分辨率调成了4K帧享。
场景依然没有发生变化,还是那间装饰得堂皇秀丽的闺阁,但这回房间里每一处都无比清晰,过于饱和逼真的色彩浓度让赵天明感觉自己像在观赏一幅活转过来的静态油画,他就像是在用“心”而不是用“眼”地在接收画面里的信息,因为画面呈现出的细节并不是普通人在日常里能通过肉眼可以见到的。
他甚至能看清女人每一根金色发丝,姣好面容上轻微细小的毛孔,还有那随着她的悼词轻轻颤抖的睫毛,颇有种“纤毫毕现”的感受。
“咦?”
虽然在暗室之中被困了这么久,陡然见到其他人,还是一位雍容尊美的小姐,让赵天明不免有“惊艳”之感,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她身上,而是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打量着她身处的房间。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异世界的所有信息。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间卧室,在小姐的身后就是一张宽阔的单人床,看上去就格外舒适,雪白的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上面。插满鲜花的彩色花瓶错乱有序地摆放在红木的床头柜上,墙壁和天花板都被修饰成了棕红色,地上铺着绣有金丝线的羊毛毯,整间屋子洋溢着温暖明亮的英伦风格。
小姐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正对着赵天明,看气质就像这个世界的油画大师笔下的产物,充满了梦幻般的气息。
一片朦胧的幽蓝里,画幅右上角的彩色玻璃拼窗投进的一缕阳光,正好落在一个类似于祭坛的圆柱状大理石的台盆上。
身穿黑袍、头罩兜帽的高挑女人站在洁白的圆柱石台前,深深低头,左手捂住左半边脸,像是在忧愁忏悔,又像是在哭泣。右手笔直地伸出去,即将触碰到祭坛边缘。由于画家的细腻笔触,赵天明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臂是多么的僵硬,像是已经不能打弯。
痛苦,恐惧,不甘愿却又不得不服从,还有一种仿佛诞生于自暴自弃的莫名其妙的虔诚感,对神明的崇拜和盲从,渴望获得新生的热烈祈求……
这只手臂非常奇异,像是会说话的活物一样,在赵天明看到的第一眼,就对他倾诉了诸多复杂得难以言表的情绪。
而她那僵硬的手掌,赫然握着一枚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