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老僧入定的狐狸们仍在痴痴地面壁念经,对刚才那短促又激烈的打斗充耳未闻;
被漆黑咒网缚住全身的苍老僧人,警惕地拉开架势,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滚滚黑气;
在他身旁的“阿贺”趴在地面上,不断呕吐出黑绿色的脓液;
太岁佛头跌落在地上,皱着眉嘟囔不休,彷佛在责怪这些人扰了他的清梦;
光头秃脑、没有一根毛发的小和尚,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可怕的敌人——
在大殿中央,这个被砸扁了的道士,像染血纸人那般,顺着穿堂风,滴溜溜地原地转了一圈。
最终在了面朝小和尚的方向停了下来,微微偏头,望着赵天明。
他的五官完全糊在了脸上,血肉模糊,分不清鼻子眼睛。
也许是因为这影响了他的视线,道士伸手捂在脸上,揪住额头,突然一撕,把整张脸皮都撕了下来!
“咔嚓……”
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有一根树枝,在忽然而至的风雨里摧折了。
道士随意地把脸皮抛在地上,好像舒展筋骨、放松身体那样,昂起了脖子,扭动着肩膀。
赵天明的视线随着那张脸皮移动,一阵大风刮斜了雨水,雨滴斜进火佛庙里,打湿了躺在地面上的这张人脸。
很快它就被浸湿了,在雨水里自如地舒展开来,露出虽然破损但依然完整的苍白五官。
那原来是一张白腻的人皮面具。怪不得道士几乎一直面无表情。
赵天明又望向摘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的道士。
他的头脸和身躯依然干瘪着,像是从书页里抖露出来的纸人那样,滑稽而又诡异。
但即便没有这些,他原先的脸孔也让人看起来极度不舒服。
他的脸色一片铁青,颜色介于铜绿与尸绿之间,满脸坑坑洼洼,布满瘢痕,有些地方像是坚硬的铜壳,有些地方又明显有溃烂的痕迹,还纵横着数不清的像是被野兽抓过的抓痕。
一片古怪的绿里,只有一双眼睛是血红的,不是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的那种红,而是完完全全彻底的红,从瞳仁到眼白,都红得像是妖魔的眼睛。
之前他戴着人皮面具时,一直眯缝着双眼,似乎也是在有意掩饰眼睛的异常,赵天明也的确没有注意到。
此刻没了阻碍,一双赤红眼瞳暴露出来,眸子里没有一丝与“温和”沾边的神情,有的,只是无尽的冷酷与残忍。
被佛头金光射中了,它们也没有瞎。
由这双赤眼射出的目光,在赵天明和老和尚的脸上轮了一轮,又在地上的太岁佛头上凝滞了片刻。
道士什么都没有说,径自拎着六棱铜锏走出庙门,仰面站在滂沱夜雨中。
只消片刻,他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就随着灌满了雨水,一点点地鼓胀起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他大踏步走回大殿,抖落身上的雨水,冷冷地望着赵天明,声音嘶哑:
“你刚刚……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