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兰多尔十八世绝望地望向天空，天洪降下，他的帝国不复存在，生灵们全都化作死物、变为尸体，除了那没有被摧毁的建筑之外，没有一点生气。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不是永恒的帝国与幸福的天堂破灭了，而是那重新站起来的女子，化作了他“不认识”的存在。

“璃璃你还好吗？可以听得见我说话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希望对方无法听见，因为无法听见的话，就意味着那个在他印象中足以支撑起他整个人生的存在消失不见了

然而现实比兰多尔十八世想象的还要更加残酷一点，站在那里的女子，双眼已经失去了神色，仿佛这个世界万物都与之无关。

那黑色的泉水，就是致命毒药，曾经男人熟悉的那个璃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内心充满了憎恨、哀怨和愤怒的怪物。“她”不再是为了带来“永生”而送去“死亡”的告死天使，现在她将会为了杀戮而杀戮，消灭任何出现在她眼前生灵的灵魂。

他早就该预料到有这一天，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承认。

你还在吧？你其实只是累了吧？可以再次回到我怀抱里吗？他的脑中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语，只是这些话，他一句都没能说出来。“扭转命运”的能力不断被发动，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失败，男人眼中的希望渐渐淡去，因为周围黑暗压抑的天空让他认清现实。

璃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而站在眼前的只不过是被那些漆黑的负面精神体污染的躯壳。

“如果这就是命的话”兰多尔十八世沉下了脸，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沾了太多血所以受到这种惩罚吗？果然是这样”

他发现了，自己无法左右命运。从之前开始就是这样，明明有的时候他可以随意选择某件事情的结果，但是有些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结局。例如眼前的事情，他只需要扭转命运让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失败了，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指引他，而兰多尔十八世自己本人也知道，如果现在不斩下对方的羽翼、切断两者的连接，那么恐怕羽翼中的那个上神时代的“璃”也将不复存在，被黑水污染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动手了。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告死天使”之后究竟怎么样，也没有人知道曾经的帝王兰多尔十八世何去何从。人造的天堂也彻底成为传说消失在生灵视线当中，只留下那残缺不全的文献，和口口相传但无法被证实的故事。

“父亲！这本书好看！”年幼的孩子，吃力抱着厚重的书，放到了男人的书桌上，“但是我看不懂！”

“看不懂还这么自豪？”男人楞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手将羽毛笔重新放回墨瓶，溺爱地笑着揉了揉女孩的头，“为什么选中了这本书？”

“它里面有图片！有个巨大的城市！飘在天上的那种！”只有三岁的女孩，开心笑着将那本书递给自己的父亲，“父亲！讲给我听吧！”

这是一本故事书，本该是如此的，但是男人并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年幼的女儿，无论是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还是以后将会出现的蠢事

“菲现在还太小了哦！所以就算我把故事讲给你听，你也听不懂哦。”男人说着，很自然地就将书放回书架，摸着女孩的头，将她带出书房，“以后等菲长大了，我再讲这个故事吧？”

“长大？我要长大！要长多大呢？”小女孩听到这句话，好像得到了动力似得，开心地跑到门外大声问道，“和父亲一样大吗？”

“嗯，和父亲一样大就可以了哦。”男人随口说道，目送着女儿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男人庆幸自己的女儿还没有长大，也庆幸她所谓“讲给我听”的话，只是说着玩的。那本书，穆罗公爵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见了，就算里面的故事全都是关于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人间奇迹的故事也不行。

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它的故事是这些，穆罗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见。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跟站着门口的管家说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烧了，关于这些传说的书，全都烧了。”

管家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他不想违抗自己主人的命令，但是作为管家他必须说点什么：“老爷，这些书，是您当年冒死从深渊当中带回来的，是无价的财宝”

“烧了。”男人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管家的话，“我的女儿才是无价之宝，这些书和她比起来算什么？”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管家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然后走进他的书房，将一本本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

当她再一次走进书房，已经是六年之后了，八岁的她，已经长成了人见人爱的窈窕淑女，虽然脸上仍然带有些稚气，却有有着超出了这个年龄孩子的成熟。

“父亲，好像很久没能来您的书房了。”菲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一次父亲要和我说什么呢？”

看着自己女儿的脸，穆罗总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一厢情愿了。短短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菲没有说话，所有的文字，都被一本银白色的魔导书投影到了空中

“女儿啊，希望你不要埋怨我”穆罗苦笑道，“还记得小时候你来我书房，吵着要我读一本书给你听的事情吗？”

他在试探，如果自己的女儿记得的话，那么他恐怕就不能这样自私下去了。菲的命运始终指向那个地方，单凭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根本无法改变着一切，别说他是什么泽兰纳斯帝国的大公爵，就算是国王，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穆罗这样想着，双眼丝毫没有移动半分，就这样望着自己的女儿。但是对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让魔导书慢慢投射出了一行字：“小时候的事情，大部分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当时，父亲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没有读那本故事书给我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