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小子虽然听到挖眼睛的时候被吓尿了裤子,但最终的表现倒也还算是一条汉子。我这一刀下去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搁那儿彻底的享受,竟然还剧烈地反抗了起来。他这一反抗不要紧,结果硬生生地把我手中那把从前元继承过来的老刑具给折腾断了。可惜啊,听人说那把刀子可是当年铁木真还在草原放羊的时候,随身携带剥羊皮的工具。这么好的一个物件儿,最终却在这样一位乱嚼舌根的鼠辈身上断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毛骧阴险的语气中所透露出来的冷意,让胡轲本就被血水打湿的后背,此刻更显的冰冷异常。就在举着毛骧刀再一次靠近胡轲的时候,胡轲心底最后一丝气力也终于被提了起来。
“我是卢仲谦最近一个月被李善长安排出了京城,那就代表这其中一定有隐情。”胡轲挣扎着说道。
“那若是查不到卢仲谦出应天府的记录呢?”毛骧的脚步没有停下,还在朝着胡轲步步紧逼。
“查不到你就好好去查,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你知道他很重要,李善长当然也知道。”胡轲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多少带着一点无奈。然而就是这一点发自本心透露出来的无奈,却让毛骧对胡轲这句话增加了几分信任。
“看你刚才说话的语气,不似作假。也好,那我就权且再信你最后一次。”毛骧立刻向身旁的那个心腹下达了命令,让他带人去应天府衙调查此事。至于应天府衙会不会配合此事,毛骧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的顾虑。
亲军都尉府衙门,现在虽然还远没有后锦衣卫那般权势滔天的,对于京城里的官员来说,这个机构的名字却已经足够让他们提高警惕。况且毛骧的这位心腹跟随他身边多年,这样小事只需要随便找寻一个借口便能申请应天府的配合。毕竟这种事又不是查账那种大事,不过是查一下最近路引的发放情况,又不是叫了上差来调查应天府最近的开支。对于这样并不涉及自己衙门根本的要求应天府非但不会予以拒绝,反倒会主动配合。亲军都尉府衙门足够让人畏惧,但同时也是大家伙都想巴结好的衙门。把这帮家伙伺候好了,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和胡轲预想中的情况不一样,他本以为毛骧既然已经决心去调查此事,那诏狱里的审问就暂时告一段落。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在把自己手下心腹派出去之后,竟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而是和昨天老王一样,径直走到了一旁的那个桌案旁边坐下。甚至于毛骧此刻闭眼、摊手的动作,都和昨日的老王并没有太大区别,看得出来他们这伙人平日里学习参考的对象并不多。
“放心吧,本官这么些年杀了这么些人,手上的动作都是有下数的。至少在我手下人回来之前,你身上的血暂时还不会流干。”毛骧眼睛虽然闭着,但他嘴角露出的那抹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今天可能是因为指挥使大人亲自来到刑房审问犯人,原本那些油灯已经重新加满了油,灯芯也换了新的,墙角的火把也在猛烈地燃烧着。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比胡轲昨天的经历要糟糕一万倍。如果说今天比昨天稍微好一点,那就是胡轲没有被吊起来,而是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如果这把椅子没有支撑着胡轲的身体,虚弱的他可能早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毛骧那边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但他睡觉的样子异常安静,让胡轲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在装睡。
胡轲之所以会这样推测,一方面是因为毛骧睡觉的样子像鬼魅一样,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相信毛骧在得知自己可以控制李善长这样一个大把柄的时候,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
然而,对于身上还在流血的胡轲来说,这并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身体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让他感到虚弱,但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这种矛盾的现象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体上,让胡轲意识到这是他生命即将结束的信号。
正是因为他的生命体征已经接近死亡,他的身体才启动了最后一丝隐藏的能量。
然而,此时已经交出了自己这一阶段底牌的胡轲,也没有能力再做什么。
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即使他想冲过去咬死毛骧,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无奈之下,他只能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身体,利用身体内所有的激素,在这个阶段尽可能地保住自己的生命。
一时间,诏狱的刑房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一个人忙着装睡,一个人忙着控制自己的身体。
虽然他们目前的表现各不相同,但实际上他们心中都装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去府衙调查的人会带回什么样的结果。
对胡轲来说,这是一场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的豪赌。如果这次赌输了,他在大明的旅程将以这种痛苦的方式提前结束。
即使他赌赢了,这场旅程的终点也一定是肉眼可见的。
尽管胡轲试图通过调整呼吸来减缓身体虚弱的速度,但他身上的两处伤口的状态并不是通过意念可以控制的。
虽然毛骧告诉他,在他们的人回来之前,他的血不会流干,但就像胡轲说的,现在毛骧不会相信一样,毛骧给出的承诺在胡轲看来就像放屁一样。
其他人可能会对亲军都尉府的指挥使抱有一丝幻想,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负责抓人审案。
即使外面传得再凶,他毕竟还是受皇帝管辖,做事还是要顾及大明律的面子。
然而,胡轲心里很清楚,现在的亲军都尉府就是后来锦衣卫的前身,他根本不会把这个组织当成一个普通的机构来看。
一旦穿上绣春刀和飞鱼服,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与普通人脱离了关系。
随着生命流逝的感觉在心里逐渐加深,胡轲再也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应天府有上百万人口,即使你把半个亲军都尉府的人都派到府衙去查,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查清楚的。
我说毛大人,要不你先行行好,找个大夫给我包扎一下伤口,或者找个仵作过来给我看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