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汜那番感情的号召下,胡轲此时也变得非常严肃。
“既然先生认同朱某的志向,那朱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朱汜这时从刚才高大无比的形象中恢复过来,只见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弯腰拱手向胡轲郑重地行了一礼。
“以你今天这样的伟丈夫形象,我自然是无所不允。”胡轲这时想都没想,就给了朱汜一个肯定的答复。
人世间固然有很多琐碎的事情,但一旦有人突然站起来,把自己的宏伟志向像一道闪亮的光一样照向这片大地时,所到之处没有人会不被他的气概所震撼。
这时的胡轲也不例外,甚至面对这个和自己相处多日的朋友,他心里对朱汜接下来要说的话充满了强烈的期待。
朱某恳请先生在您有限的日子里,将您的智慧和知识传授给我,虽然先生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但您的学问和精神将由我继承,并继续传承给后辈。我相信,以李先生的博学和智慧,一旦您的思想被传播,必将被后人发扬光大。虽然先生在人间的时间不足二十年,但您的光辉思想必将照亮后世每一位追求真理的人的心灵。
朱某说完,又向胡轲行了一礼,他慷慨激昂的声音很快就在胡轲耳边响起。尽管胡轲觉得朱某的措辞有些不妥,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而觉得朱某的话颇有道理。
胡轲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无法从胡惟庸的铁案中逃脱。另一方面,胡轲清楚地知道,即使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位面之子,那也绝不会是他这个穿越者。他最多只能和被位面之子惩治的王莽相提并论,而王莽最终的下场是千刀万剐。
胡轲没有回礼,但他用一种肯定的眼神回应了朱某。此时,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就在胡轲所靠的墙后面,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正在认真聆听他们的对话。
“国公爷,您今天辛苦了,这是小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茶水。”一个奉承的声音在徐达身边响起。
“把茶水放下,你带着你的人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徐达冷淡地对身边的人说,然后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那人虽然有些惊讶,但最终还是带着笑脸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远不及国公,即使被冷落,也只能忍气吞声。
徐达看着新任亲军都尉府副指挥使魏文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坐在密室的桌案旁,从袖袋里掏出一本空白的奏本。他今天并非特意来胡轲和朱某的谈话,只是路过此地,突发奇想,想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
今天一早,徐达和皇帝陛下一起给毛骧定下罪名后,君臣二人商量,决定不再假手于人,直接由徐达这个在朝中极具威望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于是,在接到皇帝陛下亲手所写的圣旨后,徐达立刻前往刑部衙门宣读圣旨,然后带着一群人直奔毛骧家。
然而,徐达扑了个空,因为毛骧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于胡惟庸案,除了进宫面圣,其他时间都待在诏狱里审讯犯人。经过一番打听,徐达终于得知了毛骧的下落。
当毛骧在诏狱里兢兢业业地查案时,突然看到徐达掏出圣旨,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之所以感到震惊,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第一,他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查案的态度如此认真,甚至可以用宵衣旰食来形容。在与皇帝多次交谈的过程中,皇帝从未表现出对他的不满,甚至在他递上新消息时,皇帝还会鼓励他。毛骧本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却没想到在还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就遭到了这样的待遇,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当他听到圣旨中给自己定的罪名时,心里的不甘更是成倍增加。如果皇帝真的发现了他和胡惟庸之间的勾当,毛骧此刻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说,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但他万万没想到,圣旨上白纸黑字地定的罪名是“僭越”。
对于毛骧来说,其他的罪名他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会在皇帝陛下的强压下最终认承。但唯独“僭越”这条罪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作为一个从底层打拼上来的小镇练刀家,他能混到如今的地位,除了自己的勇武,还有他对周围人形揣测的突出能力。更何况他现在的职位是亲军都尉府的指挥使,这个位置看似是皇帝的心腹,但实际上潜藏的危机一点也不比它带给自己的机会少。
对于朝臣们来说,伴君如伴虎。对于毛骧这样的天子近臣来说,他距离老虎的位置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近。整天仰仗着圣上的鼻息生存的他,在揣摩圣意这一道上有着远超出其他人的机敏。
在处理事务时,毛骧总是小心翼翼、谨慎行事,特别是当事情涉及到皇帝陛下时。他这种恭敬的态度,让人难以将他与“僭越”的罪名联系起来。
然而,当他听到魏国公宣读圣旨时,他本应跪地承认一切并接过圣旨,却突然挣扎着反问:“启禀魏国公,臣冤枉。”毛骧用力一挺,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人瞬间甩飞。然后,他对着徐达手持圣旨的方向,狠狠地将头磕向诏狱的石板地面。
在徐达和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块石板竟然被砸出了一条裂纹。然而,毛骧这种自残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在徐达眼里却显得幼稚。徐达没有允许毛骧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心中的话,而是冷冷地下达了命令:“不接圣旨,当面质问,此乃目无陛下之举。来人,拉下去打四十板子。等毛大人清醒之后,本将军再来宣读圣旨。”
徐达没有给毛骧争辩的机会,转身离开,消失在毛骧的视线中。毛骧挨了四十板子,被打得很惨。这次行刑的人不是他昔日的手下,而是徐达从刑部带来的人。毛骧在朝堂上看似威风八面,但实际上,他只对皇帝负责,专门执行一些脏活累活,名声并不好。徐达带着圣旨去刑部,让刑部的官员们都知道魏国公要做什么。
他们趁机发泄个人恩怨,特意叮嘱了那些协助魏国公办案的刑部中人。毛骧被打得非常凄惨,最后被抬到诏狱最深处的牢房里。徐达今天过来,除了要将毛骧带走,还要暂时接管诏狱的事务。诏狱里现在满是被胡惟庸一案牵连到的官员,这个时候把毛骧这个指挥使给撸掉,正是一团糟状态下的诏狱不能群龙无首。
在没有挑选好下一位新的亲军都尉府指挥使出来之前,就暂时先由徐达这位帝国擎天柱,将诏狱先行接管。徐达对诏狱并不熟悉,于是在来之前他从朱元璋那里要来了非常充足的办事时间。当他让人从毛骧经常居住的那间签押房里,把诏狱里百户、千户以上的花名册递交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净是写自己熟悉的名字。
徐达一瞬间也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亲军都尉府这个衙门在成立之初,皇帝陛下所调集的便是军中那些素有战功却门第不显的将领。在这个任职条件之下,就决定了大多数能够被选进来的人,都是在义军阶段就加入到大明军队中的老兵。
毕竟当朱元璋形成了一定实力之后,再来投靠他的士兵便不可能是原先那种三三两两自发的形式,都是随着一方军头来一起投靠到朱元璋军营中的。而那些最早就跟着朱元璋征战的士兵,毫无疑问才是朱元璋真正可以完全放心的人。而对于这样军中的骨干,大多数时候自然都是由徐达这位朱元璋最为信赖的将领所统帅。
甚至于别说名单里的这些官职不高的亲军都尉府成员,就连他们刚才被魏国公打了四十板子的指挥使毛骧,当初同样也是出自于徐达的军中。这边的事情办完之后,徐达突然也就起了一点闲心。听闻自己的女婿,居然一气之下自己提着铺盖跑到了诏狱里边,跟那个叫胡轲的家伙住到了一个牢房里。
徐达这个时候就想听一听,这两个后辈青年,在这幽暗见不得光的牢房里边到底会讨论着怎么样的故事。而当他略微显露出这样的想法之后,刚刚被他任命为亲军都尉府副指挥使的魏文进,便主动迎过来给魏国公推荐了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继续吧,顺着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把你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在对朱汜的志向作出鼓励之后,胡轲将话题重新回到了他们之前所讨论的事情上。“额……我刚才说哪儿来着。”才经历过了一番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这个时候,脑子还停留在兴奋中的朱汜一时间没能接上话来。“我说陛下这次处理胡惟庸并不是针对于他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陛下的根本目的是想要借此机会,一举将丞相这个传承数千年的职位给彻底废除。”
你不同意我的观点,现在你把你的想法告诉本先生。”胡轲耐心地提醒道。